“……孩子們,想想吧。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不再需要穿透摩天大樓冰冷的玻璃幕牆,而是直接灑在沾滿露珠的草葉上;當你們呼吸的空氣,不再混合着汽油和金屬的濁臭,而是充滿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當你們的雙手,不再被冰冷的鍵盤和精密的儀器束縛,而是能真實地觸摸到大地的心跳,感受種子的萌發……那才是生命啊!那才是我們被科技異化之前,本應擁有的純粹與自由!”
她張開雙臂,眼神熾熱而真誠,仿佛在擁抱一個觸手可及的天堂。她描繪着田園牧歌,描繪着沒有競争、沒有焦慮、隻有和諧共生的“本源世界”。
“看看窗外!”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帶着悲憫,“看看那被鋼鐵和水泥禁锢的天空!看看那些為了效率而犧牲的森林、河流!看看那些在流水線上耗盡生命卻不知為何而活的人們!這不是進步,這是堕落的深淵!我們,是在用這短暫的陣痛,喚醒沉睡的人類,砸碎這奴役我們的科技枷鎖!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毀滅,是為了救贖!為了一個真正屬于生命的未來!”
她的語言極具感染力,邏輯環環相扣,将現代社會的弊病剖析得淋漓盡緻,又用詩意的想象勾勒出“淨化”後的美好圖景。恐懼,在她的話語中,似乎被轉化成了某種崇高的犧牲精神。
屏幕前的袁朗,眉頭緊鎖。淩木透過狙擊鏡盯着禁閉的門,她可以想象,講台下方,那些原本驚恐茫然的年輕臉龐上,一種奇異的光芒正在悄然滋生。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點燃的向往,一種找到“真理”的激動,甚至……狂熱。
“他媽的!” 章齊樂壓抑的低罵在頻道裡響起,帶着難以置信的憤怒,“她他媽在給孩子們灌迷魂湯?!”
“情報确認,” 陳默的聲音快速而冰冷,帶着技術兵特有的精确,“目标代号‘白鴿’,真名林靜,三十三歲,曾是國家青年物理學家獎獲得者,理論物理領域天才。四年前失蹤,确認加入‘淨化’,迅速晉升為該組織東亞分部核心領袖之一。極度危險,其思想蠱惑能力是最高級别威脅。”
天才物理學家……領袖……最高級别蠱惑……
淩木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狙擊鏡的十字線,依舊穩得一絲不動,冰冷的金屬觸感抵着她的肩,武器的重量與責任。她能清晰地感受出林靜眼中那種殉道者般的狂熱光芒,那種對自己描繪的“理想國”的絕對信仰。
這光芒,她曾在一些文獻的字裡行間捕捉過相似的影子。冰冷,純粹,帶着毀滅一切異己的偏執。它曾經在象牙塔的迷惘歲月裡,對她和陳默,也閃爍過那麼一□□惑的光暈。
現在,這道光,正試圖吞噬眼前這一張張年輕而脆弱的臉龐。
袁朗的聲音打破了頻道裡的死寂,帶着斬釘截鐵的命令,目标明确:“滲透組,準備強突!突擊組,封鎖所有出口!技術組,切斷教室内所有非我方信号源!狙擊組,” 他頓了頓,聲音沉得如同磐石,“等待指令,目标:清除威脅,首要任務:确保人質安全!”
“滲透組收到!”
“突擊組就位!”
“技術組執行中!”
淩木的食指,輕輕搭在了冰冷的扳機上。她的心跳平穩得如同精密儀器,所有的玩世不恭、所有的慵懶散漫,都已被徹底剝離。鏡片後的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淵,隻剩下絕對的冷靜和一種蟄伏到極緻的、等待撕裂獵物的危險氣息。
她在等待,等待着講台上那個散發着緻命吸引力的身影露出緻命破綻,然後,
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