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呼吸都要後怕停掉了。
白文學更是一身冷汗,這麼多魚……剛剛要是下了水,他怕是早就成了這些怪魚的餌料。
船長人也懵了:“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
可手邊的雷達一聲聲警告刺得他眼皮子直跳,他擡腳急促往指揮台跑,推開人抓住了方向舵,迅速下令:“起錨!大副,轉向,把破冰刃放下來,開出一條路,返航!急速返航!”
他打死了他的方向舵。
然而,又一聲悶雷乍破黑暗,無聲雷落下,仿佛按下了什麼開關,水下似乎立刻沸騰一般,無數巨型的魚受到刺激躁動,瘋狂地四下沖撞。
船身受到撞擊不住晃動,人在船上,也随着船左右甩蕩,站不穩了。
船員們扯着帆繩船舵,尋找着最近的支撐物,彼此呼喊得嗓子都要破音了。
隻是,渺小的人類面對這樣的力量時毫無反抗之力,甚至懷疑他們要和船一起被撞碎了。
白文學死死拽着兩個小姑娘,可他的手實在有限,手裡拽着的衣服幾次要滑出去。
小姑娘們終于忍不住哭了。
老大手邊揪着團子的衣領子,颠得眼白都翻出來大半。
“啊,法涅斯真的瘋了,顧興邦到底在幹什麼!?他不是宣誓一輩子守着黑塔嗎?他奶奶的,虧老子還信了他,混賬啊!”
忽然有人又喊,那聲音裡全是凄徨絕望:“那是什麼!!!”
遠處,水面起了漩渦,由遠處迅速地刮來,白浪驚濤,那深度直達看不見的水下深處,讓人懷疑中心幾乎要露出海底。
那漩渦極快,且翻天覆地席卷一切般,将沿途的一切都吸了進去,無數巨型魚類被拍打攪入,許許多多在《海洋生物圖鑒》上沒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個個出現在那漩渦間,讓人覺得這好像是什麼末日災難片。
那漩渦席卷一切,也包括渺小的他們,船不受控地飛速撞上去。
“轉向!全速轉向!”船長最後大喊!
“大副!落錨啊啊啊!”
船長的嗓子都喊啞了,也不過蜉蝣撼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船身不受控制地朝漩渦滑去。
所有人都在叫喊,躲避,攀附着僅有的支撐物抵禦。
抓着的東西斷了,衣服撕裂,所有人都摔在半空,四處尋找着可以着力的東西。
于是沒有人顧得上再去看一眼雷達表,表盤上,船身周圍滿是密密麻麻代表敵人的紅點,其中一個,飛速地朝着船身接近。
近了,船身就要撞上漩渦,被碾成粉末幾乎隻在頃刻之間,雷達上的那一個點也同時到達。在那一瞬間,漩渦卷上船舷的同時,一陣大浪突兀拍來,船被高高地抛開。
極大的浪從船上漫水而過,船從高空墜下,自我綁縛在原地的船員,以及艱難求生的闖關者們,全數在這劇烈的震蕩中被拍到一邊,摔暈了過去。
水流洶湧褪去,露出一地狼藉,而這一片潮濕中,甲闆上一身白大褂的人形動了動,關歲理撐着潛水服上拆下的刀具把自己卡在船闆縫隙裡,摸了把臉上的發上的水,緩緩直起了身。
他松開另一隻手,被他抓着的小辮子就倒在了地上,他沒有再管,看向了大浪再次來臨的方向。
那陣大浪掀起的刹那,他視線裡一條魚尾跟着竄上了天,而在這條魚尾出現的瞬間,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的魚靜靜停在水面上,甚至是水都在畏懼,風也停了。
船孤零零飄在那一片空闊的海域。
那魚尾終于落下,關歲理才看清了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浮出水面的連綿巨大魚背上,一個人身魚尾的生物睜開了眼,直直盯住了他。
而關歲理看着魚背上那黑頭發黑眼睛黑衣服連魚尾巴都是黑色的生物,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句話。
【務必小心黑色】
看到這個人,不,這條人魚的時候,關歲理清晰地意識到了法涅斯說的其中一點。
在這個世界,黑色代表誘惑和危險,是警告的顔色。
這條人魚咧開嘴笑,口腔裡一口細密的森森獠牙。
“請近一點,我想看看人類是什麼樣子。”
那是低沉的、仿佛海妖勾魂的聲音。
關歲理内心一片冰涼,那聲音對他仿佛沒有半點作用。
他居高臨下審視着這條人魚,隻是他越審視,越是衡量兩人之間的戰力差距,心就越沉。
人魚等了會兒,大概是有些不耐煩,但他也沒有介意,幾乎同時,他站上了甲闆。
随着一陣陣水聲,魚尾在甲闆上拖行出一條黏膩的水漬,人魚也越來越近。
關歲理明智地沒有動。
那雙冰冷的手捧着他的臉,出奇得卻是幹燥的,一點點湊過來,近在咫尺的瞳孔裡沒有焦距,這條人魚十分努力地眯起了眼睛。
人魚結實的胸膛上搭着濕漉漉的發,一點點潤濕了關歲理襯衫最後一塊幹燥。
人魚低笑了聲,問他:“你想擁有我嗎?”
他聞到了一種奇異的香氣。
“隻要你把靈魂交給我。”
然而,在人魚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直配合的關歲理忽然一下子推開人魚,幾步跳到一邊,一扶船舷,彎腰吐了。
人魚臉上的微笑一下子裂開。
關歲理吐完,擦了下嘴,非常認真地道歉:“我剛抽過煙,再聞香水味就會惡心,你要重來一次嗎?”
隻是聲音裡,但聽不出一絲歉意。
人魚直接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