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城兵馬司指揮盧迪(李旺)來遲,望世子爺恕罪。”
呼啦啦一群人對着“蕭景衍”納頭便拜,更有一老者上前拉着關切問詢。
她剛用這勞什子世子的身體抓了自家姑娘半晌?
姑娘的名節、她的身體……
雪雁雙眼一番,暈死過去。
蕭景衍看着這個假貨如此丢臉,恨不能立馬奪回身體。
剛一邁步便被擋住,不卑不亢的聲音從身前嬷嬷口中傳出。
“我們是維揚巡鹽禦史林大人府上的,來京走訪外家榮國府。”
“适才蒙小世子制服瘋馬救我們主仆,林家定會登門拜謝。然貴府世子當街拉扯朝臣女眷,無奈之下才有此舉。”
忠叔眼下哪裡顧得理會什麼林家,什麼無奈,怒斥道:“傻愣愣站着作甚,還不速去請禦醫,尋個擔架來。”
并未理會張嬷嬷。
李旺看着一旁兩小一老的林家女眷,不忍開口,“您看這林……”
被打的可是代國公府的小世子,盧迪忙拉住人小聲警告,“莫要多言。”
叮囑間不忘留意吩咐小心擡世子的忠叔,祈求這位老管家沒聽見,他可不想做一回池魚。
誰料忠叔突然回頭,不等盧迪上前,人已經越過他到了一個小厮跟前,語氣和善的道謝。
不止盧迪在看,蕭景衍也在看。
見忠叔接過白玉盆轉身就走,蕭景衍急了,他還在這裡。
“等等,”
蕭景衍話才一出口,被張嬷嬷攔住,“雪雁,不可莽撞。”
什麼雪雁,什麼莽撞!
看雪雁臉上的怒氣,張嬷嬷知曉這丫頭是為姑娘抱不平,她又何嘗不氣。
眼下跟船而來的幾個榮國府仆婦不見蹤影不說,派來接人的也尋不見一個。
再氣也不能讓姑娘在亂糟糟的碼頭等人。
“你守着姑娘回船,想來榮國府的人定是因瘋馬沖散驚吓未消,又不知咱們不在船上,這才沒尋來。”
見雪雁氣鼓鼓不動,張嬷嬷捂着心口做戲道:“我這心現在還突突跳,今兒我托回大,勞姑娘同雪雁替我煮些安神茶來吃吃。”
“可好?”
一句可好讓蕭景衍恍惚看到守在榻前哄他喝藥的忠叔。
忠叔……
忠叔沒認出他,竟帶着那個芯子叫雪雁的冒牌貨回府診治!
還不知醒來又會用他的身體鬧出什麼幺蛾子。
得速速想法子回去才行。
思及此,蕭景衍一擡眼便見一雙含情目略過自己,心尖似有什麼劃過。
接着便是一串吳侬軟語,“嬷嬷臉色這般白,還是回船上歇歇罷,再喚人去尋就是。”
比去歲進貢送到府中的百靈鳥歌聲還要悅耳動聽。
正合适入府給福祿唱曲逗悶子。
“雪雁?”
“你這丫頭發什麼愣,還不護着姑娘回船,我去去就回。”
被拍回神的蕭景衍下意識扶住人緩步輕移。
意識到自己舉動,蕭景衍停下腳步。
他堂堂代國公世子豈能做伺候人的活計!
“可是吓到了?”說話間,黛玉反勾住雪雁胳膊,“一會兒多熬些,再配上一碟子糖水青梅給你甜甜嘴。”
換做平日,雪雁聽到能有蜜餞吃早不知樂成什麼樣。
見人不語,黛玉側頭,“可是吓狠了?”
關切的目光灼的蕭景衍無措,他甚至聞到小姑娘身上傳來的淡淡異香,側過頭幹巴巴道一句,“無事。”
與平日判若兩人的話讓黛玉眉頭微蹙,垂眸看着雪雁不自在的模樣。
應是被吓的不輕。
便是她此刻想來都心有餘悸,思忖着稍後回船派人去請個郎中來診脈。
涼風起,拂過黛玉帷帽,吹開碼頭的閑談。
“這外來的林姑娘膽子可真大,竟然敢當街毆打代國公府的世子爺,她父親的巡鹽禦史也算做到頭喽。”
“何止,我聽那婆子說是來走訪榮國府的,修下這種親戚也是倒了血黴。”
喝茶聽熱鬧的李婆子聽到林家、賈府等語止了笑,起身拉住人拉着人再三确認并非誤傳,瞬間癱倒在地。
這林家表姑娘怎是如此禍根,竟敢招惹代國公府的世子爺。
早知道就不該聽姐夫周瑞的話來接人,說什麼辦好了太太那裡有數不盡的好處。
完了,全完了!
一疊聲的呼喚中,李婆子腦子一陣清明,抓着小厮的手哆哆嗦嗦出一句,“快、回府禀告太太!”
“不,去禀告老祖宗!”
一行人慌慌張張擡着轎子跑遠。
待張嬷嬷尋到茶樓時,隻聽得滿耳一群仆婦的慌張做派。
能在此刻慌張的不外乎是賈府來接人的婆子。
張嬷嬷遞出兩塊碎銀子便得了不少有關代國公府世子的消息以及那一群仆婦的大緻樣貌。
為首的乃一穿紅着綠的婆子。
維揚路遠無主子前來便罷,如今到了京都竟也無一主子迎接,賈府如今比夫人在世所言還要不成體統。
張嬷嬷心裡有一肚子的氣,偏一停船惹了這樣一個霸王。
姑娘年紀小,她隻是個嬷嬷,介時少不得要勞動賈府的爺們出面。
張嬷嬷雇好車轎,收拾好情緒才回船。
張嬷嬷剛一靠近艙門,便聽黛玉妙語連珠傳來。
語氣中的輕快讓張嬷嬷眉頭舒展開來,邁步入艙門道:“姑娘,轎子已經在外面恭候了。”
“雪雁你扶着姑娘上車。”
“嬷嬷莫急,且坐一坐喝一碗安神茶。”說着,黛玉示意雪雁。
張嬷嬷擔心遲則生變,哪裡有心情喝安神湯,親上手給黛玉戴好帷帽,護着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