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若是到情急危險之刻,我會服下眠霜丹假死,三日之内解開我就會醒過來,這件事情隻有你和我知道,切記不能告訴旁人。”楚玥囑咐竹青。
竹青點頭應聲:“小姐放心,竹青絕不會将此事告訴别人。”
楚玥又交代了一些事,算了算時辰從這裡到城隍廟差不多就要到卯時了,阿爹阿娘也已經入棺了,讓竹青睡下後,自己就出門去城隍廟了。
城隍廟前籠火昏暗,隻有八盞引魂燈高亮,所有屍體全已入棺,擡棺人用小木棍打了把火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楚家這次真是天災啊。”
“往好處想,這不是還留了一個小女兒嗎?”
“你懂什麼,換做我,這麼大家子人隻留了我一個,我早跟着去了,苟活于世有什麼意思?”
更深夜闌,隻剩下火焰發出噼啪的爆炸聲。
殘夜耿耿月如銀。
許久,背後傳來玲珑女音:“各位,擡棺吧。”
微弱淺淡的火光下,衆人一驚,回頭瞧見一個單薄的身影,為首的老擡棺人慢慢起身,滄桑開口:“姑娘,還請再等一會,待東方清曉,方是祭時。”
楚玥語氣堅定:“還請各位現在就擡棺。”她現在隻想讓他們如土為安。
老擡棺人見楚玥不肯讓步,并未執着,招呼人去擡棺了。
墨雲黑沉沉壓在山頭,擡棺人都穿着缟素,楚玥也是一身素,送葬隊伍在山道緩緩前行,越往上走山風越狠,扯得靈幡上的白紙“嘩嘩”作響,八盞引魂燈滅了一盞,遠處烏鴉嘲喳,更添凄涼。
墓穴選在山腰,棺木一個一個放進去,落地揚起一小片塵土。
楚玥忍着心髒抽痛,垂睫閉目,掌心相對,雙手并攏置于身前,右手繞着母親給自己請的佛珠,心中默念悼詞。
望天地萬古,黃土厚,蒼天闊,予阿爹阿娘來世百年人壽;
寄日月洪荒,碧水長,青川秀,願楚家家仆後生四季家和。
天剛破曉,曦光霁大地,最後一捧土落在棺蓋上,老擡棺人蒼聲說:“姑娘,棺以全部入土。”楚玥睜開雙眼,将佛珠重新戴在手上,看着隆起的墳包,轉身同擡棺人們說:“多謝各位,各位先行回去吧。”
山上現在隻剩她一人,本在空中輕顫無所靠的手卻在觸碰到墳頭土的時候感到踏實。
阿爹阿娘,玥兒小時候問你們為什麼人死後會化成星星,而不是太陽月亮,你們說這是因為人死後隻能在夜晚悄悄看陽間牽挂之人,看着看着就止不住的淚流,糊了雙眼,卻又想看清,于是眼睛越眨越快,星星也越閃越快。
你們從未在玥兒面前哭過,倒是玥兒一直哭。
抽噎聲在寂靜中回蕩,偶有幾聲烏鴉嘲喳作伴,楚玥半趴在墳土,淚痕未幹時,緩緩睡去。
夢中,四周一片漆黑,她伸手看不清五指,摸黑一直向前走,耳邊突然傳來一句:“快跑。”不止是一個人在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她往前奔跑,一抹寒光閃過,她躲避不及,徑直撞上了那把意外出現的劍,寒冷的劍身瞬間刺穿她的身體,刺痛瞬間從刀口蔓延開來。
臨死之際,她看見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黑眸冷漠地垂下,神色不帶一絲憐憫,拔出了插在她胸口的劍。
她身子一抖,猛地驚醒,喘着粗氣,輕揉心口,擡頭望天估計已是辰時,起身将土撣去,最後看了一眼墳頭,轉身下山了。
藥鋪已經開張過,竹青見她回來半身土,先讓小武回去,自己去廚房燒水準備讓小姐淨身。
剛燒完一盆水,藥鋪木門就被人暴力踹開,一群身穿赭色缺胯袍的捕快湧了進來,在藥鋪和後院整齊裡排成兩列,為首的差役押司袁正誠腰間懸挂銀魚袋,手持緝捕令:
“大理寺奉命拿人,誰是楚玥?”
楚玥看向來人,将竹青掩在身後,定神回道:“我就是楚玥,敢問大人,民女是犯了什麼罪?”
袁正誠傲慢開口:“犯了什麼罪,到正堂上一審便知。”目光又落在楚玥背後的人上,問道:“你是何人?”
楚玥替竹青回道:“隻是來藥鋪幫忙打下手的小婢。”
袁正誠朝身旁捕快輕點下巴,捕快領神上前将楚玥押住。
“帶走。”
楚玥離開小院之前,回眸給了竹青一個眼神,竹青心領神會,待一行人走後,竹青也悄悄從藥鋪離開,去找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