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吸引天下江湖人的,無非是兩件事——權勢與美人。二者密不可分,權勢能帶來美人,美人也往往成為權勢的附庸,叫人心馳神往,恨不得一登天下至極。
而當這二者結合起來,一個意味着權勢的美人,她的美貌将在權勢的附加下被誇大無數倍,煥發出奪目而引人注意的光彩。金風細雨樓樓主表妹的身份,更是權勢美人組合的典範。江湖人常說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的女兒雷純是這天下最有福氣的女人,而蘇夢枕的表妹作為他在這世上唯一為人所知的、尚存于世的親人,何嘗不是個有福之人。
金風細雨樓有權,謝懷靈很美,這樣就足夠了;金風細雨樓一攝江湖,謝懷靈貌比洛神,這樣就能叫人發狂了。
數不盡的有頭有臉的人物趨之若鹜,管他名門親傳、還是一方豪商,盛名俠客、還是割據一方,都要在她的石榴裙面前三跪九叩,隻要她有一個眼神,就有無數的“薄禮”送上,明明也不甚了解她,偏要誇她才貌雙全,靜若處子。她刁鑽地在賞寶宴穿了一身素,也誇稱她品性高潔,乃天下難覓,也不知蘇夢枕聽了作何感想。
謝懷靈聽了一耳朵的蚊子叫,理都不想理會,這種時候就要慶幸老闆比她高上不少了。隻消往蘇夢枕身後一躲,就是萬事清靜,等到了有要她認的人蘇夢枕自會喊她來見人。
記了幾個人,繞過一樓,走到了僻靜回廊上。蘇夢枕擡手,暗衛雙手捧着金風細雨樓的賀禮侍立在他們身後。他最後再檢查了一遍賀禮有沒有出錯,走前朝着謝懷靈說:“我去見金伴花,你先去逛。”
說完他便走了,倒不擔心謝懷靈的安危。她懶得給自己招惹麻煩,七竅玲珑心在此也沒有人能叫她吃虧,隻要不反過去惹别人就不錯了。
侍女看着蘇夢枕走遠了,在拐角處後不見了,才敢說話。謝懷靈吃了多少東西她都看在眼裡,是比她心中樓主的食量還少的:“小姐,我們先去用些吃的吧。您今日都沒吃多少東西,隻是中午喝了碗粥,晚上都沒動幾筷子,這樣身子怎麼行呢?”
謝懷靈這才想起她胃裡空空這件事,愣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食欲。她左右看了看,石窟迷宮般的廊道豎着十幾扇雕花木門,在奏樂吹曲前濃厚的酒香先人一步傳來了,藏着些誘人的味道。
“先找個空屋子,再點喝的。”她也不管侍女是不是會阻攔,挑了個看得最順眼的方向去了。
金伴花開這樂樓時,立志要開一家汴京之最的樂樓。有六分半堂在先,他開不了最大的;有蔡京在先,他開不了最奢靡的,于是金伴花靈機一動,要将玉山隆開成最有樂趣的樂樓。為此他花重金買了上百個樂伎,還在每間廂房的四周都挂上了簾子,屆時燭火幽微,樂伎在簾後奏起小調,唱起小曲兒,更妙的事也沒有了。
謝懷靈找到的空屋子就是這樣的布局。要去管事說這房有人估計就會被塞樂伎,拒絕也浪費口舌,她是懶得去尋也欣賞不來這樣的事,索性就叫它安靜着。再嫌桌椅在屋子的正中心放着,坐上去燈火明滅晃她眼睛,謝懷靈想把燈吹了,被侍女環腰抱住。
侍女急得快要口不擇言:“小姐!怎麼能把人家的燈盞吹了呢,這兒不是樓中呀!”
原來不能吹啊。謝懷靈頓感失望,那這又要怎麼休息呢,她拍開了侍女的手,和她說:“我知道,你先端點吃的來,要熱的,你盯着他們做。”
侍女不安地把她放開,卻也不大相信她的話,張了張嘴唇想說什麼,還是礙于禮法沒有說出來,為她去拿了。
剩下謝懷靈和她的暗衛,暗衛隻管她的身家性命,那她能幹的也就多了。在這屋子裡環顧了一圈,她徑直走到了右側的簾子跟前伸手一摸,手中的布料輕薄得和床前的罩紗也沒有區别,好在還有一層錦緞被系在了上方,厚實了不止一點。謝懷靈踮腳把四周的錦緞系帶都放了下來,再手指一勾,柔軟的碧色錦緞似瀑而下,與牆隔出了一段昏暗迷蒙的地界,不過二三尺寬,剛夠容下一排的樂伎。
她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冷酒下肚也比空着肚子要好,坐着軟墊靠在門邊的位置,合上了眼皮。
這是段閉目養神的時間。不是她不想睡一覺,她也不怎麼挑睡覺的地方,隻是今夜還有事要做,睡着睡着被蘇夢枕拔起來的滋味也不會太美,還是小小讨個巧罷了。
過了有多久,她心中也在默數,屋外的走廊上隻有從樓下遞上來的樂聲,縱有人經過,腳步也匆匆,無論一道還是兩道,皆如浮光掠影,轉瞬即逝。。
……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