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大人,是桃花鎮!的的确确是桃花鎮!”
"我兒現在就在鎮裡,您去救救他吧!大人,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
商洛點了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好,我會盡全力的。”
他再次去攙扶那婦人,這次對方沒再拒絕。
原來之前所見的那處,并非是桃花鎮。
商洛看了阮清甯一眼,她并沒有異議,“去吧!”
那婦人急切地開口,“我這就為天師大人帶路!沿着這條小路一直走就是了。很快,很快的,不會耽誤大人多少時間!”
她忙不疊地往前沖去,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血淚糊了滿臉的狼狽樣子,一心一意記挂着去救小兒。
“大人,走這邊,這邊……”
商洛開口:“我們走吧!”說罷擡腿踏出了門外。
誰知阮清甯仍倚在牆上一動不動,“你先去吧!我有些累了,遲點再趕過來。”
商洛聽到後,隻是漠然地點了點頭。
那婦人看了阮清甯一眼,咬了咬唇,最終什麼也沒說。
阮清甯平靜地看着他們走遠。
這條路本就窄而陡,路邊還有不少植被的枝葉延伸到路上,十分滑溜,踩上去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個别路段甚至無路可行,全靠攀着古木枝幹,或纏繞在樹上的粗壯藤條勉強走過。
饒是那婦人十分熟悉當地的路況,心急之下也好幾次滑倒。
幸而商洛一直留心着周圍,每次在她身體斜傾前就及時扶住她,才避免了意外的發生。
那婦人感到很不好意思。
起先她怕慢待了天師,還會拘謹地找他攀談,說出的話語無倫次。
後來見這位青年天師反應冷淡,才閉上了嘴。
兩人一路無言。
桃花鎮并不像她說的那麼近,商洛跟着她走了好一會兒,也沒望見前方有什麼村鎮。
幸而這一路上沒什麼異常發生,兩側的山林中再未見牲畜慘不忍睹的屍體。
那婦人低頭一心顧着趕路,她心中如火燒一般,最終再也忍不住,開始喃喃自語。
“樂樂,樂樂……”
商洛聽了會,意識到那是她對小兒的昵稱。
又不知走了多久,桃花鎮仍未到達。
山中景緻大同小異,一路行來單調乏味,看得人厭煩。
商洛忍不住出聲相詢,“大概還有多長時間才會到?”
那婦人隻是一個勁地說:“快了,快了,大人再堅持一下。”
結果堅持了将近一個時辰,他們依然還在路上。
放眼望去,滿目莽莽深林,林中陰陰古木交錯,怎麼也望不到盡頭。
又哪有一絲桃花鎮的影子?
商洛在一棵樹下停住了腳步。
那婦人先是前行了數步,走過一小段距離,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商洛沒跟上。
她又折返回來,關切道:“天師大人是累了嗎?”
商洛點了點頭。
這段路對人有種莫名的消耗,他的身體現在異常疲乏。
“那大人先好好休息,鎮子就在前面,很近了。”她嘴中說着客氣的話語,臉上的表情卻焦躁而不安,一雙眼睛還不住往遠處飄去,像在暗示着什麼。
商洛坐下調息片刻,擡頭看了一眼那婦人,“你不累嗎?”
對方一個勁地搖頭,“不累,不累,我們平時做慣了辛苦活的,這點路算什麼?”
話剛出口,她就意識到了不妥,似有内涵這位天師的嫌疑,于是連忙辯解:“不是,我——”
才剛開口便頓住了,好像特意去解釋,也不太對勁?
婦人隻好尴尬地轉移話題,“大人,走過前頭那一小片林子,我們就快到鎮上了。”
商洛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那我們走吧!”
體力仍然未恢複,而且心底的疲乏感越來越重,但他沒有顯露出來。
這一次婦人所言非虛,兩人前行百餘步後,前方出現了一條幹枯的河,河面有一座朱紅色的木橋。
商洛隐約窺見橋後散落的屋舍,因有淡淡的霧氣遮掩,看不怎麼真切。
見家園就在眼前,婦人頓時加快腳步,飛快地過了橋。
商洛在橋頭再次停住了腳步,一隻手搭在木橋的欄杆上,微微喘息。
很累,身體裡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大人?”那婦人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商洛看着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婦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死白死白的,如刷了一層厚厚的粉。
她本是略微佝偻着背,脖子前傾,一副卑微的樣子。此刻,那彎曲的身形一點一點地舒展,挺直,呈現出一種筆直僵硬的狀态。
緊接着,她十分僵硬地扭了扭脖子,說話的語調也不複之前流利,十分冷硬怪異。
“天、師、你、不、走、了、嗎?”一字一頓,凍住了似的。
商洛陡然瞥見一張可怖至極的臉,她額上的傷口仍未愈合,在不停地流出暗褐色黏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