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笑着遞上了一沓程有福的證件，王美麗沒接，看看她手裡的證件，又看看程姥姥：“什麼意思？”

程姥姥：“美麗，房産證上要寫你哥的名字啊！”程姥姥說完，王春梅尬笑着又把證件往前遞了遞：“美麗啊，真是謝謝你，幫我們大忙了……”

站在不遠處的程羽聽見他們的話嗤笑一聲，走過來，站在程美麗身後，淡淡掃視了他們一圈。王春梅不敢和程羽對視，低下頭，而程有福，彷佛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已經踱步到遠處，看花看水就是不往他們這邊看。

程美麗消化了一會兒程姥姥的話，不可置信地問道：“媽，你的意思是我出錢買房，寫我哥名字？”

“是啊，”程姥姥牽住程美麗的手，“你不是答應媽幫你哥了嗎，是吧，美麗？”

“不是，媽……”程美麗捋了一下思路，“我是答應買房，讓大家都住進來，但我沒說房産證寫程有福的名字啊！”

“美麗，他是你哥啊，他現在就缺個房子。”程姥姥歎了一口氣，“美麗啊，你想看着你哥和嫂子離婚嗎，看着小勇說不上媳婦打光棍嗎，你哥他一把年紀了，太難了。”

程美麗呆在當場，她反應了好大一會兒才說：“我當然不想，但是……”

“既然不想，就寫你哥的名字啊。”程姥姥撫摸着程美麗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粗糙的指腹觸感讓程美麗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媽媽，這輩子為了程有福操碎了心，如今七十多歲了，卻還要操心程有福的婚姻，她這輩子都沒怎麼享過福，程美麗回握住程姥姥的手：“媽……”

“美麗啊，媽年紀大了，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你們家庭美滿，和和美美，如今你有出息了有錢了，就幫幫你哥吧，算媽求你了。”

程美麗鼻子一酸：“好，媽……”

“姥姥，”程羽忽然打斷程美麗，從程美麗身後走出來，看着程姥姥，“您說程美麗有錢了，那您知道程美麗的錢怎麼來的嗎？”

程姥姥啞然，她自然不知道，她對小女兒的關愛并不多。

“程美麗吃不上飯，挨餓受凍住橋洞的時候，您知道嗎？”

“程美麗為了攢錢，一天工作十三四個小時，累出了一身病，您知道嗎？”

“程美麗為了客戶，喝酒喝到吐，姥姥，這些，您知道嗎？”

“程美麗的錢，是血汗錢。”程羽頓了頓，他看向茫然地全然不知自己要被吃幹抹淨的程美麗，他狠下心來對程姥姥說，“您根本就不愛程美麗，你一直隻愛兒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謀福利。說白了，你就是想用程美麗的錢給你兒子買房子。姥姥，您但凡有一絲關心程美麗，有一絲心疼程美麗，就不會讓她用血汗錢給别人買房子。”

程姥姥怔怔說不出話來。

空氣裡彌漫着難堪的死寂，程美麗哇地一聲哭出來，她一邊哭一邊質問程姥姥：“為什麼？媽，你從沒愛過我嗎？沒愛過我嗎？！”她情緒激動，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下來，她神情凄然：“我早該明白，早在十八年前，你甯肯看着我把小羽給别人養也不肯幫我，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愛我！可是我不信啊，我不信啊！我也是您親生的，你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不愛我……我算什麼，我算什麼啊……”

這些日子和家人的相處，那些溫馨的時光，那家人對她關懷的時光，如今想來，竟然都是假的，程美麗崩潰，痛哭着跑了出去。

銷售小哥看了好大一場戲，他目瞪口呆，拿着一沓子資料，看着跑出去的程美麗：“這，這……”

程羽對銷售小哥說：“誰付錢寫誰的名字，就按這個證件資料的來辦。”

程姥姥看着飛奔出去的程美麗，蒼老的嘴唇一張一合，聽不清在說什麼。

程羽的目光依次掃過程姥姥、王春梅和程有福。程姥姥面上像是閃過一絲心痛，但是終究沒有一點兒後悔的意思，王春梅滿眼是房子不能到手的不甘。而程有福，他站在遠處，似乎與這場鬧劇沒有絲毫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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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這場鬧劇後，程美麗從程有福家裡搬出，搬到了程羽那裡。程有福和王春梅三番幾次打電話過來，程美麗都沒接。自從知道程姥姥讓她買房子的真相後，她每天情緒起伏很大，總是突然地落淚。

“嗚嗚，嗚嗚——”

這一天，程美麗的心情尤其不好，她窩在床上，從早晨醒了到中午，已經哭了三四次了，眼睛腫锝像個核桃。

程羽遞給她一杯水，說：“程美麗，你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了，那些人值得你這樣嗎？你再怎麼傷心，那些人也不會傷心。你這樣哭，就是哭給瞎子看，他們不會心疼的。”

“ 你懂什麼啊！”程美麗抽泣，捧着水杯小口啜飲，喝着喝着她忽然仰天哭嚎，“你姥姥不愛我！不愛我啊！”

程羽被程美麗猛地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往後蹦了一步，震驚地看着程美麗：“你……”

語音未落，他看見程美麗豆大的淚珠不要錢似的往下跳。

程美麗女士，由隐忍哭泣模式切換為狂風暴雨哭泣模式。這是她這幾日的常态，程羽早就應對自如，他趕緊拿了紙巾給她，程美麗扯出一把紙巾糊在臉上，淚水很快就把紙巾打濕，沾了她一臉。

“嗚嗚哇——”程美麗任由紙巾糊在臉上，被淚水浸濕的紙巾堵住了她的口鼻，程美麗有些呼吸不暢，但是程美麗沒有接下來，她像是不知道一樣，任由這些紙巾堵在口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