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當過小孩兒。
他生來好像就是哥哥。
從他記事起,他就會照顧和保護人。
他不知道怎麼當小孩兒。
程羽愣愣地看着林星,突然感覺臉上涼涼的,他抹了一把,一看手心,是淚。程羽看着手心,帶着些許慌亂地解釋:“我沒哭……”
林星一把将他摁在肩頭:“哥哥,别嘴硬了,想哭就哭吧。”
程羽伏在他肩頭,被他這句話搞笑了,他又哭又笑的,最後他擡起頭來,眯着眼,看着遠處,他說:“相信哥,我真沒有哭……隻是風太大,迷眼睛了。”
好蹩腳又俗氣的理由。
但是承認被“哥哥來當小孩兒”這句話感動哭了,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
他可是個哥哥,哥哥有淚不輕彈啊!
太跌面了。
所以他的眼睛隻能是被風沙迷了,他現在無比希望刮起一陣裹挾沙塵的妖風,好讓他那蹩腳的理由聽上去有那麼幾分可信度。可惜了,最近幾年北方的氣候變好了,再也不像前幾年,動不動就沙塵暴襲擊了。啊,刮點沙塵暴吧。把他埋了算了。
林星輕輕笑了,遞給他一張紙,程羽接過紙,在臉上胡亂摁了幾下,情緒總算恢複正常,他也敢正眼瞧林星了,不瞧不要緊,一瞧他就覺出老臉丢盡了。
因為小孩兒在看着他笑。
滿臉促狹的笑意。
“哥哥,你好可愛。”
“笑什麼笑!可愛什麼可愛!我看你才可愛!”程羽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林星後腦勺上,“卷子做完了嗎,上課認真聽講了嗎,不好好上課非要來送人!”
林星顧不得笑了,也顧不得感慨哥哥可愛了,他捂着腦袋一邊躲一邊叫:“沒課啊,這是中午沒課啊!”
“沒課就好好休息,非要跟來!”程羽終于找回了做哥哥的威信,他追着林星打,“不想休息就多做幾套卷子!”
林星抱頭鼠竄,跑出了汽車站,程羽追着也跑出了汽車站。
“哥哥,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汽車站外面橫七豎八地停了好多電動車三蹦子,林星躲在三蹦子後面,“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程羽沖他招手:“過來。”
林星老老實實走過去,程羽微微揚了揚下巴問他:“錯哪了?”
林星擡眼,支支吾吾:“不該,非要跟過來。”
“還有呢?”
林星想了想:“不該笑。”
程羽站在上一級的台階上,還沒下來,他居高林夕看着林星:“還有呢?”
“還——有?”林星小心翼翼地問,“還有嗎?”
“你說誰可愛呢!”
他威武雄壯孔武有力,跟可愛不搭邊!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被弟弟說可愛!
程羽擡手還想打,林星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賊心不死,大膽開麥:“可是,哥哥就是很可愛啊。”
程羽一隻手被固定到了林星手裡,他擡起另一隻手指着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厲害了啊你,厲害了啊你……”
林星做狗狗眼看着程羽,聲音也變得糯糯的:“哥哥……”
程羽指着他的手不動了,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像個可憐小狗的林星沒抵抗力,過了良久,他歎了口氣:“算了,不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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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終于高考了,高考結束當天,陵南一中高三的學子們在教學樓裡狂歡。
有扔書扔卷子的,漫天的卷子在天上飛,飛着飛着随機挑個幸運路人,糊他一臉。
還有脫衣服要裸奔的,被值班的老師訓了一頓,拖走。被拖走的學生不服氣:“憑什麼不讓我裸奔!憑什麼不讓我裸奔!我又沒脫褲子!”
程羽站在高三樓下,他就是那個幸運路人,他揭開趴在臉上的卷子,目瞪口呆看着被拖走的學生,過了半晌,他轉頭看林星:“瘋了啊。”
林星看上去挺正常,他還穿着校服,衣領上面的扣子一絲不苟扣锝好好的,絕對沒有要裸奔的意思,林星注意到程羽的目光,看了眼鬼哭狼嚎被拖走的某生,笑笑解釋說:“他應該是壓力太大,要釋放一下。”
程羽點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上了樓梯,樓梯上都是嬉笑打鬧的高三畢業生。
反正不管考得怎麼樣,總算是考完了,至于成績怎麼樣,那也是之後的事情。
今天,先狂歡!
他們到了林星的教室,教室亂哄哄的,有的同學像撒冥币似的把白花花的試卷撒锝到處都是,有的同學像對待仇人一樣把課本踩在腳下。
總是,大家的精神狀态都很奔放。
林星的課桌上,像山一樣高的習題冊練習本,密密麻麻砸砸實實摞在一起。程羽坐在林星的位置上,他一低頭,瞬間覺得被知識的海洋淹沒了。
除了被淹沒,還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在S省,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