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從不和他說高考的累和苦,但是今天程羽坐在這裡,一下子身臨其境感受到了。
在這樣高壓的環境下,人瘋點兒怎麼了,程羽看着林星:“你要不要瘋一下?”
“嗯?”林星環視四周,看着平日内斂的同學抱着拖把杆兒鬼哭狼嚎唱死去的青春,他實在做不到,“還是算了吧。”
程羽說:“你沒什麼想釋放的嗎?”程羽轉頭看了看四周:“我覺得你的同學們,都找到了釋放的途徑。”
其實,高考之後,大家的精神狀态都或多或少跟平常不一樣。
正常一點的,三步一跳引吭高歌。
不正常一點的,就是哭嚎裸奔齊上陣了。
但是林星這個情緒,也太穩定了,在一片牛鬼蛇神裡,他這個正常就顯得很不正常。
程羽默默拿起牆角的掃帚,遞給他:“要不,你也唱一個,釋放一下?”
林星拒絕:“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釋放啊?”程羽鼓掌 ,“别人都快憋死了,你跟沒事人一樣,你可真厲害。”
說起“釋放”來——
林星不需要這種方式釋放。
他需要别的方式釋放。
林星默默抱起一大摞書,往樓下走,程羽也抱起一大摞課本書冊趕緊跟上,高高的課本摞起來,都快把他眼睛遮住了,稱羽伸長脖子問他:“不需要釋放弟,走這麼快幹什麼?”
林星腳步一頓,停下,看了程羽一眼。
程羽:“……你看我幹嘛?”
林星眼神幽怨:“哥。”
程羽突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怎麼?”
“别再說‘釋放’了,行嗎?”
“行。”
程羽福至心靈,忽然明白,林星同學大概有自己不為人知的釋放方式,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雖然看起來難以啟齒,但是孩子大了,得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和愛好。
他今天來,就是主打一個幫孩子處理學習資料。其他的林星不願意說,他絕不多問,主打友好建議但絕不強勢控制。
想到這裡,程羽腳步又輕快起來,其實自從林星順順當當高考完,程羽便一直處于一種飄飄然的輕快狀态,有一種多年的努力終于穩穩當當安安全全落下去的實感。
要不然他也不會跟林星開玩笑,叫他不需要釋放弟。
林星看上去依然像個深閨怨婦,程羽不知道弟弟的狀态怎麼切換成深閨怨婦了,他覺得實在沒有什麼好怨的,你看高考都結束了!
順順利利結束了,還有什麼好怨的!程羽抱着書本,兩隻胳膊都占着,他撞了下林星的胳膊,問他:“這些書怎麼處理啊?”
林星面無表情:“知識無價,不能扔了。”
程羽點頭附和:“是啊是啊,那怎麼處理?”
“五毛一斤,全部賣掉。”林星看了眼懷裡的書。
程羽:“……牛。”
高三樓底下,早就有個收廢品的大爺在那裡等着了。一年一度的高三畢業季,就是大爺的豐收季。大爺招呼着要跟課本一刀兩斷從此永不相見的學子們,臉上笑開了花。
大爺不用電子稱,用的還是極為原始的秤砣稱,泛黃包漿的秤杆上下一晃,最後穩在一個中間位置,這就成了!
“四十八斤六量,五毛一斤斤,一共二十四塊三毛錢!”
于是林星收獲了二十四塊三毛錢的入賬。除了他,還有很多學生排隊賣書,青春五毛一斤,大家都搶着賣掉。
大爺收書,他的搭檔,也就是他老伴兒,拿着掃帚在教學樓下飛快地掃,不一會兒就掃起了一大摞卷子,然後紮好碼好,這就是白賺的。
整個賣書的過程,就屬大爺大媽就開心,旁白等着賣書的學生在最初的癫狂後,現在呈現出一股淡淡的憂傷和迷茫。
身為高三牲口的時候,天天想着快點結束這操|蛋的日子。
等到賣書的那一刻,意識到高中生活真的結束,又陷入了不舍和空落落中。
程羽轉頭看林星,林星也正好在看他。落日的餘光籠罩在少年的臉上,少年的目光裡映着夕陽溫柔的色彩,四目相對的瞬間,程羽心想,林星作為一個高三畢業生,此刻是不是也迷茫彷徨呢?
他拍拍林星的肩膀,拿出了做哥哥的樣子:“來,你聽。”
林星歪頭,有些不解,但還是溫柔地看着他,并向他湊了過去。
程羽唱了起來:
“不要迷茫,
不要慌張,
太陽下山還有月光,
它會把人生路照亮,
陪你到想去的地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