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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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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看在了付媛與單閻二人伉俪情深的份上,恩準了付媛探望的請求。

隔着鐵窗,看着一身素服,披散着發髻的單閻,付媛淚流不止。

兩人再次十指緊扣,付媛埋怨,“夫君怎麼那麼傻?為何要扛下這一切?你就不怕我當真與裴家有私情,陷害你?”

單閻空出一隻手來替她拭淚,和煦的笑意像寒夜裡唯一的火燭,“為夫說過,隻要夫人說,為夫都會信。既然夫人說過與裴家沒有交情,為夫自然會相信。”

付媛的話到嘴邊,卻又想起隔牆有耳,隻好咽下。

她知道單閻對她的感情一向熱烈,燃燒自己到忘乎自我,如今也該輪到她這麼做了。

她暗下決心,卻沒忍心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單閻。

他陪她走的路足夠多了,足以證明他的心意,她也不願意讓他在牢中也為她茶飯不思地擔憂。

要動搖聖上的心意,便隻能循他的心迹。

他既然重視夫妻二人的感情,無非是因他與皇後娘娘一路走來并不易。

聖上雖出自帝王家,卻對皇後分外重視,隻因在他被軟禁時隻有彼時作為夫人的皇後陪伴在側。

他遭奸佞陷害,是皇後三步一叩首求得先帝憐憫,隻除太子位分作罷。

付媛有信心,若是她效仿皇後,事情定還有回轉的餘地。

于是鋪滿皚皚白雪的宮道上,多了一個單薄的身影,身側連個替她打傘遮雪的奴仆也沒有。她隻能在雪地裡拖着羸弱的身軀,每走三步便跪在地上,虔誠叩拜。

即便她有三寸不爛之舌,曉得為單閻辯白,可在聖上的心裡,既然早已為他定了罪,她再如何說也不管用了。如今她也隻能笨拙地用這樣的方法,謀求一絲生路。

偏生近日風雪迅猛,宮道石礫即便被無數人踏過,如今也因冰雪而硌得付媛膝下生疼。上路前,她自覺着自己一身賤皮肉,定能撐過這一切。可當她真真切切地走在這路上,被來往的宮人注視,看着他們的目光從驚愕到毫無波瀾,才覺得身心俱疲。

她的眼皮子愈加沉重,分不清是雨雪還是鮮血模糊了她的視線。

起初磕在宮道上的确會讓她感到疼痛,可後來雙手凍得失去知覺,額頭上的痛除了讓她有些目眩外,便再無更多的感受。她隻是機械地在宮道上重複三步一叩首,依靠着心頭上與單閻的記憶支撐着自己走完這條漫長道路。

後來付媛甚至無法想起自己究竟是如何暈厥的,隻知道如今身側有一群宮女來回走動,自己的頭沉重得可怕,隻有身子稍稍回溫。她看着幔帳,知道這是在某人的寝宮。

比起猜度,更多的是她希望這是皇後的寝宮。

至少這樣,她還有理由能見到聖上,能夠為單閻求情。

哪怕求情不成,她也願意一命換一命。

她的新生,是用單閻的人生換來的,如果現在要将那些美好全數收回,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付媛此刻覺得從前的回憶都彙成了淚水,一股腦地從眼角流出,止不住,更不知如何停歇。即便朦胧中聽到身側宮女此起彼伏的請安聲,她也隻能迷糊着撐着軟癱似水的身子,從床榻上摔下,匍匐在娘娘的面前,央求着:“救救我夫君。”

她被攙扶着起身後,對方操着溫柔的女聲詢問:“你夫君,可是近日下獄那位單漕司?”

“回娘娘,正是。”

對方沒有再開口說話,于是付媛壯着膽子,用力睜開眼看向她。

她的身側,還有穿着正黃朝服的帝王。

付媛心裡露怯,可依舊隻能強迫自己梗着腦袋望向兩人,“一切都是民婦做的,與夫君無關。”

皇後看了眼身側的聖上,見他沒有要應答的意思,便開口道:“這三步一叩首,是何人教你的?”

“是民婦自己的主意。”連夜發熱未退,付媛如今喉中焦渴,就連說話也能嘗得出口中滲血的腥味,“娘娘的事迹盛傳,感動聖心,民婦鬥膽效仿,隻為一搏生機。”

“你将自己的野心和盤托出,就不怕連你也一同下獄嗎?”溫柔的女聲中帶了一絲愠怒,想來也合情理。

付媛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這些年效仿皇後三步一叩首求情的定不止她一人,或許她早已對此生厭。

“民婦既然敢行這一險棋,自然是不怕死的。若能與夫君共赴黃泉,民婦也是甘願的。隻是......”她頓了頓,沒給皇後接着詢問的機會,又接着說:“隻是聖上向來與娘娘情深,又重廉官,民婦才鬥膽一試。”

“如今你連聖心都敢揣測了,膽子當真是大。”付媛腦袋傳來的熱意已然讓她無法看清面前娘娘的神情,她隻能憑借聲音猜測她或許臉上有愠色,便重新跪倒在地上。

“你說朕重廉官,何以見得?”渾厚的嗓音來自皇後身側的君王,他睨了付媛一眼,臉上卻無任何表情。

付媛幾乎燒得無法思考,卻還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開口道:“聖上身側雖是類如裴太傅之流,卻也是無奈之舉。登基時日尚淺,仍未站穩腳跟,陛下苦奸佞久矣。雖未能将重臣權貴撼動,卻也沒少重用人才,養精蓄銳,為求有朝一日能将乾坤逆轉。”

“若朕是有意重用裴太傅呢?”

“若聖上當真器重裴太傅,便不會隻将夫君押下天牢作罷。”付媛的語氣愈發笃定,“民女鬥膽獻上一計,可助陛下擒得奸佞。”

對方顯然陷入了沉默,付媛也不心急。聖上既然能與她交談這樣久,而非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将她拖出去凍死,足以證明他的心意已然動搖。

所幸裴太傅的黨羽并未染指天牢,在天牢的單閻未受嚴刑拷問,隻是日漸消瘦,略顯疲态。

在見到付媛披發被送入天牢的那一刻,他臉上才算有了一絲波動。

“夫人…你…”他正欲責備,可他摸得出來付媛的指尖滾燙,再一伸手試探,額頭溫度更甚,“夫人…”

他已經猜到付媛有這樣的計策,可卻沒想到她當真會為了他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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