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汀白:“你在看什麼?”
為什麼視線不能總落在他的身上?
“玫瑰。”甯亦回複的幹脆利落。
他扭頭頭去看虞汀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的自然,語句鍊接不那麼的突兀,真摯而肯定的說:“玫瑰很漂亮。”
虞汀白望向甯亦,迷失在起了一場大霧的眼睛裡。
是的,玫瑰很漂亮。
“你的眼睛也是。”那人說。
刹那,心門被扣響,虞汀白的臉頰浮上病态的薄紅。
玫瑰很漂亮,你的眼睛也是。小孩子的誇獎總能從一點跳躍到另一點去,不假思索,沒有邏輯。
虞汀白隐于陰暗處的臉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
鉗制、侵入、撕咬、标記,口腔裡的鐵鏽氣味在一瞬間散開,虞汀白維持着岌岌可危的平和,淡定的回應:“謝謝。”
喉結滾動,一切悄無聲息。
甯亦不甘心就如此結束話題,他又再接再厲的試探:“我房間衣櫃裡的兔子床單很可愛,謝謝。”
嗯,他在和他說謝謝。
謝什麼?
領了證,還和他說謝謝?
那他是什麼?
虞汀白詭異的扯了扯嘴角,了無生氣的發出了嗯字。
敲開了一塊,底下還有一層又一層的殼,甯亦頹敗了。握緊了杯柄,體面離開場:“很晚了,早點休息。”
虞汀白:“晚安。”
甯亦腳步一頓:“晚安。”
又一連好多天過去,請了太多假的甯亦去了公司,提出了離職。許敏妍知道的時候,甯亦正拿了個紙箱子裝着他本來就不多的東西。
許敏妍瞧見,問了幾句:“你現在離職了,找到下家了嗎?”
小年輕才畢業還沒一年,她們公司是業界頭部,福利資源一向最好,許多人擠破頭都進不來,許敏妍怕甯亦一時魂了頭,做出不理智的選擇。
甯亦退了燒之後,留下了一點後遺症,總是咳嗽。嗓子裡有點癢,他偏過頭,手抵在嘴邊,好一會才說:“還沒有,想休息一陣子再做打算。”
許敏妍點了下頭,左眼俏皮一眨道:“如果你以後找不到工作,姐有内推資格哦。”
甯亦搖了一下頭,他說了句謝謝。
他的臉色很淡,唇色就愈發顯得豔,眼尾向下,嘴角微揚像燦爛的月亮,婉言拒絕:“我大學學的專業不是攝影,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能會去當個醫生。”
“啊?”許敏妍沒有想到甯亦大學專業不是攝影。
甯亦彎了彎眼,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大學期間有空就琢磨,拿了幾個獎。”說到這些,他的眼裡在發光,小孩子脾氣似的,“說實話,攝影比醫學好玩太多了。”
見人要走,許敏妍道:“有空出來吃頓飯,我請你。”
除了那筆額外入賬之外,許敏妍還是很喜歡這個後輩的,能力不錯,性格也好,當然,好看也是一點。
甯亦沒拒絕,彎唇一笑:“好。”
抱着東西,甯亦下了樓。
大廈前的廣場上沒多少人,霍野筆挺挺的站在那就格外醒目,下颚微收,手插在兜裡,白金的發糟亂。似曠野裡被大風刮的嘩嘩作響的樹,荒涼寂靜。
甯亦瞥過視線,向一邊走去。
嚼碎的糖甜而苦,霍野頂了頂腮,走了過去。
高大的身軀擋住去路,甯亦向左,他也向左。
霍野說:“就算被拒絕也能當朋友吧。”
抓緊了紙箱子,甯亦沒擡頭,嗯了一聲。而後,他手裡的東西就被霍野給半搶了過去,蒼白的臉色,大病初愈後的落魄倉皇,“我開車送你回去吧,你要打車的話,大概率還要等一會。”
甯亦說不出拒絕的理由。
霍野也沒等甯亦拒絕,轉過身就走,步伐放慢了很多。
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聽到甯亦對他說:“我結婚了。”
很輕了一聲,一下子就散掉。
霍野微側過身,身型滞緩,甯亦就盯着他。
甯亦的唇型是微微上揚的,隻是周身的氣質冷淡,将這一份的柔和沖減。
抿着唇之後,就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淡。
霍野笑了一下,幾天的時間裡足夠他緩沖這個消息,并且做到再次聽見後寵辱不驚,隻是他的演技算不得上太好。
僵硬着半張臉,唇畔淨是慘淡,“那恭喜你新婚快樂。”
紙盒子被霍野不留神的捏塌了一角。
甯亦直到坐上霍野的車之前,都沒有在和霍野說上一句話,兩個人都成了啞巴,氣氛凝滞。
甯亦沒有坐在副駕駛座上,而是開了後座車門。似是想到了什麼,對着正扣安全帶的霍野,抿了一下唇。
和虞汀白結婚這件事情,甯亦不打算告訴任何人,連一絲會洩露的苗頭都會掐死在搖籃裡。
睫毛顫顫巍巍,似被雨水打濕的蝶翼:“送我回雲水小區,謝謝。”
不能告訴霍野,他最終要回去的地點是哪。
很生分。
霍野從口袋裡掏出了顆糖,嚼碎,長長的眼睫遮住眼下的晦澀,嘴裡泛苦。瞥了眼中央後視鏡。
幽幽應答道:“知道了。”
樹木向後倒退,甯亦聞到一股很甜的味道。
*
“雲起路發生交通事故,虞總,我們的人跟丢了。”
虞汀白望着電子屏上暗下去的紅點,斂眸。
甯亦醒來天已經黑了,他僅存的記憶就是玻璃窗外倒退的樹影,還有越來越重的頭。
被子蓋在身上,甯亦茫然的坐了起來,手撐在黑色床單上,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喉嚨間的癢意爬了上來,甯亦撕心裂肺的開始咳嗽。
鎖着的門從外面打開,霍野從門外走了進來,挺拔的身軀,身後的影子晃蕩在明暗交錯的走廊裡。
黑衣冷臉,除去那抹白金的發和端在手裡的碗,整個人陰冷的像在雨夜裡遊蕩在街頭的孤魂。無一歸處。
隻是在踏入進來後,某人的視線掃了過來,霍野一眨眼間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