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伎倆,以及想要扳回一局的作祟自尊心,在此刻,在她真摯赤誠的話語中,全部遁于無形。
隻剩下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堵在他心裡,哽着他的喉頭,令他無法輕易開口,給她一個回應。
如果,她不曾向他伸出手。
如果,她不曾給予他擁有她的機會。
也許,他都能點下這個頭。
他說不出話,他僵硬在原地。
白語繼續道:“如果你是因為我先提了分手而耿耿于懷,我向你道歉。”
“還有一種不太可能的原因,如果你是因為覺得我太好而難以忘懷,我想說——”
她話音頓了片刻。
“那也都是我假裝的。别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許晖還是沒有回應。
但是白語已經覺得疲憊,她讨厭這些,讨厭每一句需要發自肺腑的話,讨厭把殼子鑿開讓真心流露。
她迎着風向前跑了好幾步,一直到冰涼的海水撲上了她腳面,方才止步。
晚餐是在東北燒烤,味道不錯,又點了些酒。
看到白女士和許中山拼酒的架勢,許晖算是知道,白語喝酒的脾性是從哪裡遺傳來的。
白語兩瓶酒下肚,覺得心裡堵着那股氣消散了不少,她接着去給自己倒酒。
一隻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立刻又放開。
“少喝點。”
白清和許中山已經醉得有些不清,正說着話,聽到聲音來看他倆,眼睛都已經對不上焦。
許晖:“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明天不是還要去看南海觀音嗎?”
提到此行目的,兩人都清醒不少,忙應道:“哦對,那我們今天就到這吧!老許!可不是我喝不過你,下次!下次我們接着來!”
夜裡,白語口渴起來找水喝。
陽台上,立着個人影。
她吓了一跳,那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她才依稀辨認出那是許晖。
白語害怕他做出什麼舉動,然而他隻是維持着那個姿勢,沒有挪動一步,仿佛他已經答應了她,自此與她保持距離。
晚風呼嘯,揚起他的頭發,鼓起他的衣角,他的臉隐在黑暗中,神情難辨。
白語的醉意都被這靜谧到永恒的一幕驅散,她忘記了要轉身避開,酸楚像是逐漸溢出的湖水,一點點湮沒着岸邊的芳菲。
他們就這樣于黑暗中無聲地對視着,直至白語喝完了手中的水,放下了杯子,轉身回到了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導緻失眠,她躺在床上,越躺越睡不着,困意卻像是惡鬼一樣纏身,折磨她脆弱的神志。
一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做了個夢。
那是他們常去的,學校旁的那家酒店。
很近,離學校門口一百米都不到,幾乎每個周末都擠滿了需要深入交流的年輕情侶們。
她趴在許晖身上,喘着氣,房間裡漆黑一片。
已經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
有一線光從窗簾中溜出,照亮着空氣中的浮沉。
她拿起了畫筆,蘸了顔料,在許晖身上勾勒着線條。
是蝴蝶。
一隻又一隻,形狀各異。
但,它們都擁有着相同的藍色翅膀。
她親吻着蝴蝶,每一吻都像是帶有神力,唇落下的瞬間,那隻蝴蝶便振翅從他的身上躍出,藍色翅膀邊緣有細碎銀光流淌閃爍。
一隻又一隻,逐漸成群。
環繞。将他們包圍在一起。
流光溢彩。
待她擡起頭與許晖對視時,它們又仿佛被這無形的情愫驚散,化作一道藍色的星河,向窗邊那一線光亮中湧去。
這是個詭異卻過分美麗的夢。
以至于,白語醒來後躺在床上,怔然良久未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