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觀音。
他們一路開着車前往。
道路兩側的椰林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延伸至天際。
白語和許晖落座在後排。
這是兩位長輩貼心的安排。
她擠靠着車窗,聽着風聲将耳朵腦袋全都灌滿,假裝看不見後視鏡中頻頻投過來的目光。
許晖仿佛也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的玩偶,斜靠着,一言不發。
白清和許中山對視了一眼。
這倆孩子是怎麼了,昨天不是還有說有笑玩得好好的嗎?
停車場裡多是旅遊大巴,他們轉了好幾圈找位置,最後隻能把車停在後面的土坡上,步行走過來。
白語穿得很簡單,短袖短褲人字拖,長發随意挽在腦後,她下了車,将藍色棒球帽往頭頂一扣,搭配了那比巴掌還大的誇張墨鏡,幾乎要看不見臉。
許晖跟在她的身後,看着她在黃土上踩下的一個又一個腳印,不自覺地填補上去。
白語實在是不想說話,卻已經發現了氛圍不好,他們跟着看她的眼色。
等踏上水泥路,她遠眺着那莊嚴宏偉的觀音像,随意道:“媽,你跟叔叔去吧,我在外面看看風景等你們。”
白清也看出來她心緒不佳,不勉強隻道:“行,那你手機記得開聲音,等我們拜完了出來找你。”
“我也不去了,我陪着她吧。”許晖在一旁忽然開口。
“那正好,你們倆做個伴!好好玩啊!把煩惱都丢掉!”
白語聽到他要陪伴還未來得及品味的心情,在看到白女士燦爛的笑容之後蓦然消散。
她不自在地揮揮手:“行啦!我知道了!我是三歲小孩嗎?你們快去吧。”
白語看着他們并肩一同前往。
天是高遠的藍,海是深邃的藍,天上沒有一片雲,海面卻有無數的星。
波光粼粼。
她不知道該和許晖說些什麼,但是她知道他會跟在她身邊。
白語四處轉了轉,尋了個面朝大海的樹蔭地,也不嫌那草紮人,一屁股坐下,吹着海風曬着斑駁的陽光。
怎麼說呢,明明就是因為不想談複雜的戀愛,才會想要在事情變得複雜之前終結掉這段莫名的感情,但是如今……
啊,一想到以後白女士真的要跟許叔叔組建了家庭,那她跟許晖……
白語抓着頭發,老天爺啊,你特麼玩我呢!
“行了,别嚯嚯你那幾根毛了。”
白語猛地一轉頭,就見許晖坐在離她半步的位置,手臂随意搭在屈膝的腿上,風吹着他的額發,把他涼嗖嗖的話送進她的耳朵裡。
白語瞅着他這幅人模狗樣,聽着他有些無奈的話,心裡卻忽然靜了下來,隻不過這種安靜隻是像面前的大海一樣,隻是暫時天晴。
“你是怎麼做到能這麼适然的?”白語盯着他左側臉頰上的那顆小痣,好奇道。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天生就是個被動的人。”
陽光刺眼,他半眯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卷着,投下一片形狀美麗的陰影。
當初就是被這幅皮囊迷惑了心竅啊……
“所以,學長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許晖覺得他應該拒絕的。
她根本不了解自己,加了好友他們甚至都沒有聊過天。
也許是熬了一宿的漿糊腦子罷了工,也許是受人賄賂的胃當上了臨時的國王,他挑眼望着遠方逐漸由青轉白的天,聞着青草的香氣,聞着她身上那股令人舒心的味道。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同意為魔女開門的聲音。
“太好了。”
他聽見她發出安心的感歎,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識轉過身去看,卻忽然碰上了她半探過來的身體。
左側臉頰上被柔軟的唇觸碰。
像是冰涼的流星。
“給你蓋個戳,可不能反悔喔。”
白語笑着伸出手指,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刮。
“學長,你的臉好紅喔……”
他臉上的紅暈一定是她刮出來的,許晖心想。
身旁的女孩伸了個懶腰,衣擺随着她的動作上移,露出她白皙的腰身。
“熬了個通宵好累……”白語起身朝他晃了晃手機,“我們微信聯系,再見呀學長!”
又過了好幾天,那個粉色的卡通小人都沒有冒出一條消息。
如果不是他的室友旁敲側擊問了他喜歡女孩什麼風格,他都要懷疑那天清晨不過是他的一場幻夢。
“什麼什麼風格?”
“就是……”杜昊緊捏着手中的杯子,視線天南海北的亂瞟,“就是”了半天也沒下文。
許晖終于從電腦屏幕上轉過頭,疑問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杜昊幹脆破罐子破摔:“就是風格!玩的時候喜歡的風格!”
許晖“啊”了一聲:“白語又找你了?”
“你們就不能直接溝通嗎!這種問題也讓我問,我是你們play的一環啊?!”杜昊紅着個臉,三兩步回了自己位置,電腦一掀,開始震天響地打遊戲。
許晖掏出手機,在那隻有一句打招呼的空白聊天中,輸入了一句話——
【什麼風格?】
對方正在輸入……
一個鍊接發了過來。
【誠摯邀請許晖先生共度良宵。】
許晖覺得她一定是瘋了,不,是他瘋了。
因為他真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