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在威脅，别人看不出來，武川先生卻聽懂了。

即便是這樣，他也不得不憤憤地承認：“對，是我幹的。”

降谷零剛和警員交接完，聽到武山先生忽然變了口，心中劃過一絲疑慮，但很快被别人叫住，“那麼還有一點要确認一下……”

罷了，rei也在那邊看着，要真有什麼異樣他應該也有所察覺，等會再過去問問好了，他隻得暫且放下疑惑解決眼前的事。

……

麻煩暫且解決了，禦代川幽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武山把監控全部删光恰好抹去了他對監控動的那點小手腳，唯一的問題也隻剩福士太一郎。呵，那家夥真的敢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嗎？

或許學生間的小打小鬧警察管不着，這種涉及販毒的惡劣事件，警察若是謹慎些去對了口供，福士大抵也不敢直說他們間的恩怨——這必然會牽扯出他幹的各種好事。

至于事後被報複的事……怎麼辦呢？

尋思的當頭，先前主動搭話紮着馬尾的黑發青年向他伸出了手，“過來一下。”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路邊的燈亮了，鬼屋裡的燈光本不亮堂，又有警察進進出出地忙着，北直冷和把禦代川拉到鬼屋出口旁一個裝飾用的木箱邊讓他坐下，路燈打在少年臉上讓他不适應地眯了眯眼睛，大家忙着各自的事，沒人注意到他們。

禦代川幽看着青年從包裡翻出了碘酒和棉簽，擡手往他臉上抹了抹，一陣刺痛傳來，他才意識到：原來對方是想給他的傷口消毒。

為什麼這麼注意他呢？是發現了什麼嗎？禦代川幽從不相信不明不白的好意，一切也正如他所料。

“你是想殺了他吧？”雖然是問句，北直冷和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你沒有證據，”禦代川幽的目光閃了閃，“況且兇手是武山先生，和我沒關系。”

是啊，确實沒有證據，當出口被打開，吹風口開始運作的時候，所有作案痕迹都被吹得幹幹淨淨。

北直冷和已經猜到了少年的作案手法，他之所以想到還是因為一位幻想着各種死法的患者提過類似的方式。

在一個較為封閉的空間裡，裝上一定卻又不至于讓人馬上昏迷量的幹冰，暗道本身向下，二氧化碳因密度大于空氣會沉在下端，再把出口從下面卡住使其封閉，就完成了使人在裡面慢慢悶死的完美殺人陷阱，甚至還能造成死亡的時間差，聰明的手法。

至于少年臉上的傷痕，恐怕是自己反手把臉扣到牆上擦出來的，看着眼睛下端那道血痕，北直冷和歎了口氣：“我沒錄音，也沒想幹什麼，你知道再往上一點你就有失明的風險嗎？”

一點小傷而已，不過是沒注意牆上的凸起劃到了，犯不着露出那種仿佛譴責他不愛惜身體的表情，對于自己身上傷勢的輕重，他再清楚不過了。

見着禦代川幽沒有反應，北直冷和也沒有在意，替他貼上了創口貼，“你知道嗎？我見過很多人。愛情也好，憎恨也好，扭曲到最後都變為控制欲；麻木也好，無所謂也好，最後也将生命視為消耗品，所以，不要跨過那條線。”

青年灰綠色的眸子在路燈下折射出金色，他深深地注視着對方：“你對生命的重量一無所知。”

可笑，少年被觸動似般垂下了眼眸。

“明明什麼都不理解，卻自顧自地評價是非，很可笑吧。”

他把内心的想法說出來了？禦代川幽一驚，随後便意識到這是那個人說的話。

“呐，一直以來，活到現在很不容易呢，你在為什麼而活呢？”

“仇恨？親情？友情？還是覺得毫無意義？”

北直冷和的視線在少年衣領中露出的疤痕停留了一會兒

“不過無所謂了。正是因為沒有逃避般地死去，所以活着的本身也成為了存在的意義。”

少年不可置信地擡起頭，青年的表情變化不大，眼中卻透露着一種鼓勵的笑意。

“尊重生命說的不是那些人的，”那人認真地看着他，使他心頭一跳，“你的生命比你想象的更重。”

他原以為這個人和那些高高在上說着虛榮空話的人沒什麼不同，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他身上有一種有身俱來的清冷溫和的氣質，就和他的名字一樣。

“……北直冷和嗎？”禦代川幽喃喃道。

青年被他的同伴叫走了，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份冒着熱氣的章魚小丸子，三枚10日元硬币和一張有他名字和電話的紙條。

“現在沒人管，将來總會有的，像我，像他們，還有很多人，比如你。”青年指指和他同行的同伴，“所以遇到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給我打個電話吧，kasoke（幽）。“這是他臨走前說的。

少年依舊坐在原地，把弄着那三枚硬币，一枚10日元硬币可以通話一分鐘，三則是日本通用的幸運數字，這算是一種祝福嗎？

大概，對于一個孤獨的靈魂，今夜的溫暖莫過于一盒章魚小丸子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