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雷撕開了夜的寂靜,第一顆雨珠自天幕墜下,砸在大地上。無數顆雨滴緊随其後,奏響一章狂歡交響曲。
雨簾模糊了樓宇的輪廓,白熾燈的光在水汽氤氲中暈染成破碎的光斑。
人們被雨驚醒,又在雨中陷入安眠。
橡膠車輪碾過柏油道,劈開一片水花。
一線閃電的冷光穿透雨幕,照亮了武裝車上銀色的徽章。
車内,冷峻的面容在黑夜中閃現一瞬,然後隐入陰影。
“人接到了嗎?”
“報告,已經順利出發。”
短暫的對話過後,車内又陷入寂靜,隻餘暴雨墜在車窗上的聲音。
在這不息的雨中,審察院的武裝車無聲無息地包圍了别墅。手持槍械的士兵們訓練有素地下車,潛入别墅。
各樣驚慌的聲音在别墅裡起伏。
龐樂海正床上睡得正熟。底下混亂的動靜把他吵醒了,他披着一件衣服下樓,面帶怒意,“怎麼回事?!”
管家驚慌地跑進來,面色慘白,聲音哆嗦着,“大...大人!他們,他們帶着槍進來了。”
“誰?”
不用管家回答,龐樂海看見了閑庭信步而來的女人。
她一身制服,隻拿着一把漆黑的手槍,卻像是手握鐮刀的死神。
即使是孔冬明,恐怕也難以置信,梅見雪竟然就這麼拿着槍,闖進了政務大臣的家。
龐樂海還來不及為她肆意妄為的舉動憤怒出聲,就被那把泛着機械冷光的槍指着腦袋,說不出話來。
他驚恐地倒退一步,跌倒在地,不再存有什麼僥幸。瞪着眼看見女人臉上冰封的表情,他終于記起來,這個傳言中的殺神五年前在邊境戰場的作風多麼血腥暴虐。
“梅梅見雪!你竟然敢,敢強闖聯邦大臣的家!你......”氣虛的聲音強撐着,像一隻紙糊的老虎企圖虛張聲勢喝退敵人。
龐樂海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轉身就逃。
“砰——”
一顆子彈射中了他的小腿,頓時,血流如注。
“诶呦!”
龐樂海狼狽地跪在地上,痛呼一聲,鼻涕眼淚俱下,“梅見雪!我錯了!我可以向那個Omega道歉!你饒了我吧,我我我我......”
高高在上的政務大臣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傷,這麼不痛不癢的一顆子彈,就讓他崩潰了。
“逃吧,跑得快,就饒你一命。”
梅見雪的聲音仿若惡魔的低語,在身後幽幽響起。
龐樂海的腿痛得要死,這麼多年來他生活奢靡,疏于鍛煉,一身嬌弱的肥肉精心護養,平時連擦傷都少。此刻被子彈射中,幾乎疼到抽搐,簡直爬都爬不起來。
但聽了梅見雪的話,他還是哆嗦着爬了起來。隻要走出這棟别墅,他就有活命的機會!
大概是死亡的陰影讓他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忍耐力。龐樂海拖着一條血淋淋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向前。
在他看不見的身後,梅見雪側過身,示意江念走過來。
江念怔怔地看着那個狼狽的臃腫身影。對他而言如磐石般不可撼動的人,在此刻,就像一隻手指頭大小的蜉蝣一樣,渺小至極。
十幾分鐘前,他被審察院的士兵帶上車。然後帶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要幹什麼。他隻是順從地來了,然後,旁觀着這一幕。
梅見雪讓他過去,他就愣愣地走了過去。
Alpha站在那裡,像極了一柄出鞘的劍,帶着無可匹敵的鋒銳之氣。眉眼沉靜,耐心地等着他。
等到江念過來了,梅見雪把槍塞進他手中,她的聲音充滿了肅殺,像是冰冷的刀鋒,“握緊。”
微微瞪大的瞳孔像是難以置信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江念的手指輕輕發顫,卻毫不猶豫地握上了槍柄,自動的把食指扣進扳機。
他的心髒撲通撲通,好像要跳出胸膛。不尋常的熱意在身體裡沸騰。那些磅礴的雨聲被隔絕在屋外,别墅裡是那麼安靜。
梅見雪轉步到他身後,握住他的手,把槍舉起來,對準了不遠處艱難前行的政務大臣。
她的聲音依舊冷淡平靜,“開槍。”
江念的手指聽命按了下去。
“砰——”
江念感到一股巨大的後坐力,他的後背緊貼在梅見雪胸膛,胸腔裡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來不及管發疼的手掌,目光緊盯着子彈的軌迹。
即使有所抖動,那一顆子彈依舊飛進了政務大臣那臃腫肥大的背脊,穿透心髒。
龐樂海像一隻肥碩的豬,搖搖晃晃地動了兩下,然後轟然倒在地上。血很快從後背淌到地闆上,浸濕了一大片。
江念的手在抖,他的心卻前所未有的暢快。填在血管裡的,不是殺人的恐懼,而是報仇的快意。
他握緊了手中的槍,好像萌生出無限的力量。此刻,他不再是那個低賤卑微的Omega,不再是那個面對暴力時,隻能絕望崩潰而無力反抗的人。握緊槍的時候,他好像重新真正的握緊了自己的命。
梅見雪錯開一步,看見了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眸裡,鑽石般璀璨的光亮。
她勾起唇角。那張臉上頓時出現一個明顯的笑容,顯得她十分放松,絲毫不像是剛剛殺死了聯邦的重臣。
“東西到手了嗎?”她問副官。
副官點頭。
“撤退。”聲音铿锵頓挫,沉穩有力。
梅見雪轉身向外走,動作幹脆,利落。
江念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具屍體,然後把目光放在她筆直如劍的背影上,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出門的時候,副官遞給梅見雪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