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人們站在街道上,顯得神采奕奕。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月亮化作太陽,黑夜等于白天。
人們興高采烈地期待着明天,齊聲倒數,“5——,4——......”
盛大的煙花一刹綻放,照亮了整個夜空。
江念的眼睛也變得亮亮的。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決定加入這些人。
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江念前面。
江念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試圖再看得清楚一些。他死死地盯着那個男人,越看越熟悉。
“曾醫生!”
曾摯今被他吓了一跳,驚恐着臉轉過來瞪他。認出來是誰之後,他松了一口氣,臭罵道,“臭小鬼!亂叫什麼。”
江念朝他露出一個笑,一個發自内心地輕松的笑。
“你在這幹啥?”曾摯今琢磨着這小孩也不像那種為了跨年特意在晚上出門的人。
江念說,“我出來透口氣。”
曾摯今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藏在鏡框後面的眼睛,說,“要不要去我那?”
那一瞬江念眼眶紅了,不過他很快壓下情緒,點了下頭。
曾摯今把人帶到一邊,拽進車裡。
汽車發動。
曾摯今問他,“你怎麼到第一區來了?”
“我......是梅大人把我帶來的。”
“誰?!”曾摯今的語調劈叉,本以為再不會和那個可怕的女人有什麼瓜葛,沒想到轉角又聽到了她的名字。“梅見雪?”
“嗯。”
江念耳邊回響起梅見雪說的那句話——“你想去第一區嗎?”
聲音如玉擊石,清脆冷淡,恍然若在面前。
明明是你給了我選擇。他想着。心裡忽然又難受起來。
曾摯今好難把臉上扭曲的表情恢複正常,他哽着嗓子問,“你,你和她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
有什麼關系?又怎麼去描述這種關系?
江念沉默許久,才低低地答,“她救了我。”
曾摯今也許聽出他聲音裡那點不對勁,沒再問下去。車沉默駛過光秃樹幹,停在一個僻靜的郊外。
曾摯今帶他七拐八轉地,走進一個狹窄的小胡同,道路盡頭,開着一家藥店,招牌狹小,字迹暗沉,令人眼熟。
江念眼裡有些懷念。
曾摯今掃臉進了門,朝後邊的人叫嚷,“快來。”
走過一個窄道,就見别有洞天。那是一個開闊的房間,陳設着許多嶄新的設備和儀器。瓶瓶罐罐堆疊在一起,看似淩亂,實則整齊。
曾摯今得意揚揚,“我可是我花大價錢買的新寶貝!”
這個大價錢,指死乞白賴地磨着陳周維,讓他把實驗室淘汰下來的舊設備都打包送給他。曾摯今說得理直氣壯,他好歹呆了那麼多天,既有苦勞,又有功勞的,要一點東西怎麼了!他還沒張口要最貴的呢!
那個面癱二号當時木着臉,不知道打了誰的電話,曾摯今聽他語調平直地跟機器人似的,轉述自己的話,差點想把手機拿過來自己和梅見雪說。不過陳周維死死護着手機瞪他,沒讓他得逞。
曾摯今隻好看着他。陳周維嘴角抽搐,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眼裡全是,你這離譜到家了的狂言竟然真的被人答應了!
曾摯今無視他的目光,擡了擡下巴,哼了一聲。
何止儀器設備,他拿走的最寶貴的東西,陳周維都不知道呢!
想到這,曾摯今語調得意,對江念炫耀,“我跟你講,我之前在做的那種藥又有進展了,再過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它做出來!”
江念知道曾醫生一直在研究一種藥物,能夠消除alpha對Omega的終身标記。
這樣的藥物,對Omega們很有用,可是觸及到alpha的利益,沒有公司願意投資。
但曾醫生就一個人埋頭做,研究了幾十年,把畢生都獻給了這個課題。
江念不知道是什麼讓曾醫生堅持了這麼久,直到他看見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那是一個笑得明媚的女孩。
照片夾在封膜裡,被保存地很好,但是依舊免不了被時光摧殘而留下陳舊痕迹。
幾年前,還是十幾年前,抑或是幾十年前。
江念于是知道曾醫生心底埋着一段往事。他偶爾看着那張照片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出神。匆匆一眼,又合上了照片。
終于現在他的課題窺見了一點曙光,曾醫生能夠正大光明地去看那張照片,看着那雙燦爛的眼眸。
他的眼角濕潤。撇過頭摸了把臉,曾醫生甕聲甕氣地說,“我帶你去儲藏室看看。”
儲藏室陳列着幾個架子,架子上又是些帶着标簽的瓶瓶罐罐。
“這些都是好東西!嘿嘿,我從康複集團的實驗鼠裡拿回來的!”
曾摯今在實驗室的時候,不僅偷拿東西,還借着實驗室的儀器偷偷做其他實驗。陳周維知道了,又無語又帶着點氣憤,很問了梅見雪,得到的回答卻是,“随他”。于是陳周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産品都給曾摯今帶回來了。
剔透的玻璃瓶上貼着标簽,“離子型凝合噴霧”“PDL-1型抑制劑”“誘導劑”......
江念眨了眨眼睛,視線若無其事地盯着玻璃瓶們看了一會,然後慢吞吞地回到曾摯今身上。
曾摯今呲着個大牙樂得很,給人分享的心情近乎炫耀。
江念在藥店待的這一會,就好像回到了家,把他心裡頭那些難言的澀意都清除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