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出租車上,溫言靠着車窗昏昏欲睡。周予安讓他枕着自己肩膀:"别睡,會着涼。"
溫言強撐着眼皮,突然小聲說:"第...一次..."
"嗯?"
"看...煙花。"溫言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從齒間擠出來的。
周予安呼吸一滞。他想起溫言的檔案——母親長居國外,父親酗酒家暴,這樣的家庭确實不會有閑情逸緻帶小孩看煙花。
"明年也來。"他聽見自己說。
溫言的眼睛亮了起來,在夜色中像兩顆小小的星辰。
餃子煮破了七個,但包着硬币的那個完好無損。溫言數着自己碗裡的餃子,突然咬到什麼硬物,捂着嘴"唔"了一聲。
"吐出來。"周予安立刻遞上紙巾。
溫言吐出一枚閃閃發光的硬币,得意地在周予安面前晃了晃。周予安假裝驚訝:"運氣不錯。"
溫言把硬币洗幹淨,鄭重地放進周予安手心:"給...你。"
周予安愣住了:"這是你的好運。"
溫言搖搖頭,又重複了一遍:"給...你。"
他的聲音很輕,卻堅定得不可思議。周予安盯着掌心的硬币看了很久,最終收進口袋:"......謝謝。"
春晚的背景音裡,溫言蜷在沙發上畫速寫。周予安收拾完餐具回來,發現他在畫今晚的煙花,角落裡還有兩個火柴人,手牽着手。
"不像。"周予安評價道。
溫言不服氣地戳了戳畫紙,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茶幾抽屜裡掏出一個紅包。那是超市贈品,印着俗氣的"恭喜發财"。
"給我?"周予安接過空紅包,不明所以。
溫言點點頭,做了個"打開"的手勢。周予安拆開封口,裡面是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寫着:"新年願望:和周予安一起看很多次煙花。"
周予安的喉結動了動,突然起身去了卧室。溫言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幾分鐘後,周予安回來,手裡拿着個信封。
"給你的。"他把信封遞給溫言,"壓歲錢。"
信封裡不是錢,而是兩張攝影展門票——下個月在市美術館舉辦的星空主題展,展期正好是溫言生日那天。
溫言捧着門票,眼眶突然紅了。他張開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幾個氣音。周予安拍拍他的背:"不用現在說。"
電視裡傳來新年倒計時,主持人歡快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窗外響起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雖然城區禁放,但遠處郊區仍隐約可見閃爍的光點。溫言突然撲進周予安懷裡,給了他一個笨拙的擁抱。
"新...年..."溫言的聲音悶在周予安肩頭,"...快...樂。"
周予安僵了一瞬,緩緩擡手,很輕地回抱了一下:"嗯,新年快樂。"
大年初一早晨,溫言被手機鈴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未知号碼"。接通後,一個熟悉的女聲讓他瞬間清醒:"言言,是媽媽。"
溫言的手指開始發抖,手機滑落到被子上。電話那頭還在說什麼,但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房門被推開,周予安端着早餐進來,看見溫言慘白的臉色立刻搶過手機。
"您好,這裡是周予安。"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溫言目前不方便接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随後傳來激烈的質問聲。周予安直接挂斷,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溫言蜷縮在床頭,雙手緊緊攥着被角,指節泛白。周予安放下餐盤,坐到床邊:"呼吸。"
溫言像是沒聽見,眼神空洞地盯着牆壁某處。周予安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脈搏快得不正常:"溫言,看着我。"
一滴眼淚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溫言終于聚焦視線,嘴唇顫抖着吐出幾個字:"不...要...走..."
"我不會。"周予安斬釘截鐵地說,"永遠不會。"
溫言撲進他懷裡,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周予安能感覺到他在發抖,單薄的睡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她...說..."溫言的聲音支離破碎,"...接我...走..."
周予安的手臂收緊:"别怕,有我在。她接不走你的。"
溫言搖搖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周予安急忙去拿藥,回來時發現溫言正盯着床頭櫃上的全家福——那是他僅存的與妹妹的合影,邊角有被撕毀又粘合的痕迹。
"吃藥。"周予安把藥片和水遞給他,"然後吃飯。"
溫言機械地吞下藥,突然抓住周予安的手:"答...應..."
"我答應你。"周予安反握住他的手,"不管發生什麼,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窗外,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餐桌那枚幸運硬币上,折射出溫暖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