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盼苦笑一笑,“我就知道避不過這段。”
主持人立刻解釋,她是官方主持人,絕不是挖人隐私的小報記者,“若是你不想……”
張盼擺擺手,她已經是中年人了,事業成功、生活舒适,這讓她的面向看起來很年輕。年輕的身體、沉穩的氣質,誰看了不贊一句成功女性。
“并沒有什麼值得隐瞞的,我的過往已經被扒得不剩多少,以前不說,隻是怕被無良媒體斷章取義。初衷,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從哪裡說起呢?”
“從我十八歲說起吧。準确的說,十八歲也不是一切的開始,隻是矛盾在那時集中爆發,才成為一切的開端。我出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一個普通小鎮,祖輩、父輩重男輕女思想嚴重,隻是我父親受傷導緻生不出孩子,才一直是獨生女。童年和少年時期壓抑而迷茫,十八歲高考填報志願與父母決裂,自己跑出來讀書。”
“回想起來,如何出逃、如何讀書、如何掙錢好像都比下決心重要得多,可那時的我最難的卻是下決心。我們國家的傳統文化就這樣,父母是絕對權威,想死都要考慮身邊人。如果沒有李茉鼓勵我、引導我,我絕不可能跨出那一步,成為今天的我。”
見張盼停頓,主持人适時開口:“你有這方面的天賦,早晚會成功的。”
“不是的,天賦是會消失的。”張盼搖頭強調,“清姐,天賦是會消失的。我中學時候有個同班同學,天生肢體柔軟,大拇指能向後掰得貼到手背,雙手在背後抓住不放開的情況下能把手反擰回來,天生跳舞的好苗子。當時有一位舞劇導演來我們縣采風,學校組織我們去當背景演員,原本有領舞的,但她天賦卓絕,老師教一遍就能記住所有動作,還原出八/九分,鏡頭感也好,導演立即選她當了領舞。”
“事後,導演惜才,找到我同學家長,建議她系統學習。導演都說了,如果家庭困難,她願意資助。老師也說我同學文化課成績并不是頂尖那一批,可以走藝術生路子。但是她父母死活不同意,覺得學舞不正經,不是好人家孩子該做的,我同學在家跳舞還會被打。”
“去年我們同學聚會,她說起這件事還感到很遺憾。她當年是很想去的,這些年也一直沒有放棄對舞蹈的熱愛,可是當她再次報名舞蹈班的時候,她對舞蹈的天賦消失了。身體還是那樣柔軟,但記不住老師教的動作,當年她扒舞可是能一遍過的啊!現在根本卡不上節奏。”
“我如果沒有李莉的引導,天賦也隻會慢慢消失,變成一個庸人。”張盼摸了摸手上的茉莉花樣式手鍊,這是她公司産品的外穿設備。“當時我被爆出看精神科,公司股價波動很大,後來人們發現神經病不影響我當老總。”
一句俏皮話,引得主持人跟着笑起來,知道這是可以調侃的,遂笑問:“那您現在認為李茉這個人是你的第二人格,還是你的幻想人物,或者真如她告訴你的那樣,是個穿越者?”
張盼搖頭,“我不知道,我希望她是穿越者。就像她說的那樣,隻是聽到我許願,見到我艱難,來幫助我一陣子,等我挺過去了,她就去過自己的生活,繼續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主持人看了看手卡,問道:“您研究的這款AI産品,最初就是為了有一個能引導、幫助自己的存在,對嗎?”
“可以這樣說。”
主持人又問:“也是由于您的經曆,才會成立茉莉基金會嗎?我們注意到,早期您的基金會定向幫助女性,後來才擴大到男性。”
張盼笑,“我也有局限性。剛開始我以為我的遭遇源于重男輕女,我自己也是女性,當然更願意幫助女性。後來接觸多了我發現,很多男孩遇到無知愚蠢的父母也會被禁锢一生。當父母是不需要考試的,孩子在父母面前天然處于弱勢,我希望成為一個及時的補益,不要讓我們的天賦消失時,才後知後覺遺憾。”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人這一生都在彌補童年,你認可這句話嗎?”主持人的言下之意是,作出這樣産品的初衷是否為了彌補自己的童年。
張盼搖頭,“我不贊同這個理論。如果人會被童年限制住,那我們那個小鎮上的人,應該擁有複制粘貼的人生。”
“這個理論解釋說,童年溺水的人,要麼怕水,要麼學會遊泳。逃避問題還是戰勝困難的選擇不同。”
“話術而已。對待溺水,當然隻有死和不死兩個選項,對于遊泳也隻有會和不會兩個選項。我是不贊成什麼人一生追求年少不可得之物的話,我們隻是根據已有的經曆作出各自不同的選擇。”
主持人笑起來,邀請張盼喝茶,茶是茉莉花茶,小茶幾上擺着茉莉花盆栽。“您還是這麼喜歡茉莉花。”
“嗯,我想她回來,回來看一眼也行。”張盼輕撫着杯沿,“如果她是第二人格,我的主人格願意她一直存在;如果她是幻想産物,我希望再次擁有幻想構建她的能力;如果她是穿越者,希望她能回來看看我。”
“我想給她看看,茉莉花開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