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拿着一個精緻的CD盒——正是那張《時間的褶皺》的限量紀念版。
他将其遞給林薇,似乎說了些什麼。林薇臉上綻放出受寵若驚的明媚笑容,雙手接過CD,仰頭看着艾宏笛,眼神裡充滿了崇拜和喜悅。
艾宏笛微微低頭,側耳傾聽林薇說話,嘴角竟帶着一絲……慕雲勵幾乎從未見過的、堪稱溫和的弧度。
轟——!
一股強烈的、混合着嫉妒、憤怒和巨大羞辱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慕雲勵的理智!艾宏笛!那個對他避如蛇蠍、眼神冰冷的人!竟然主動給林薇送CD?還對她笑得那麼溫和?!
憑什麼?!林薇算什麼?一個靠着炒作和運氣上位的新人!她懂什麼古典樂?她配得上艾宏笛的琴聲嗎?!
幼稚的、近乎瘋狂的報複欲瞬間沖垮了慕雲勵所有的自持和天王風度。他放下酒杯,臉上那标志性的陽光笑容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陰沉的、帶着戾氣的冰冷。他一改往日對林薇禮貌疏離的态度,徑直穿過人群,大步走向那個角落。
“薇薇,恭喜你!” 慕雲勵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刻意的親昵,瞬間打破了艾宏笛和林薇之間還算融洽的氛圍。
林薇顯然沒料到慕雲勵會突然出現,還叫得如此親熱,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艾宏笛臉上的那絲溫和瞬間凍結,恢複成一貫的冰冷,眼神銳利地掃向慕雲勵。
慕雲勵完全無視艾宏笛的存在,仿佛他隻是背景闆。他自然地站到林薇身邊,手臂極其自然地、帶着一種宣示主權般的意味,輕輕攬住了林薇纖細的腰肢!動作親密得不容置疑。
林薇身體明顯一僵,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沒有立刻推開,隻是驚訝地看着慕雲勵,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她可沒忘記幾年前這位天王是如何翻臉無情地推開她的手的。
“剛才在台上真棒,實至名歸。” 慕雲勵微微低頭,湊近林薇耳邊,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艾宏笛聽清的聲音說道,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眼神卻冰冷地直視着艾宏笛。
艾宏笛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副冰雕般的冷漠,但那雙深邃的黑眸,如同寒潭投入了巨石,瞬間掀起了冰冷刺骨的暗湧。他緊緊盯着慕雲勵攬在林薇腰間的那隻手,眼神銳利得幾乎能将其洞穿。
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了無形的硝煙味。
“謝謝雲勵哥……” 林薇的聲音有些幹澀,試圖不着痕迹地微微挪開一點,卻被慕雲勵攬得更緊。
“走吧,帶你去認識幾位導演,對你以後發展有幫助。” 慕雲勵完全不給林薇反應的時間,更不給艾宏笛任何開口的機會,攬着她,以一種近乎強硬的姿态,轉身就走。
他甚至在轉身的刹那,目光挑釁般地、短暫地掃過艾宏笛的臉,嘴角勾起一個冰冷而充滿惡意的弧度。
林薇被動地被慕雲勵帶着離開,回頭歉意地看了艾宏笛一眼,眼神複雜。
艾宏笛站在原地,如同一座孤絕的冰山,周身散發着能将空氣凍結的寒意。他手中的香槟杯,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
慕雲勵親密地攬着林薇,在衆目睽睽之下穿過晚宴大廳,故意放慢腳步,享受着身後那道幾乎要将他後背燒穿的冰冷視線帶來的、扭曲的快感。
他幼稚地想:看啊,艾宏笛!你不是無視我嗎?你不是對她笑嗎?現在,你在看嗎?你在意嗎?
晚宴結束,海風帶着鹹腥的氣息吹拂着海岸大道。
慕雲勵“體貼”地親自送林薇回下榻的酒店。
在酒店門口,面對聞訊趕來的狗仔鏡頭,他甚至微微低頭,在林薇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充滿“呵護”意味的吻。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
“雲勵哥,你……” 林薇終于忍不住,在進入酒店旋轉門前,低聲開口,眼神裡帶着不解和一絲愠怒。
慕雲勵臉上的溫柔面具瞬間碎裂,隻剩下疲憊和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松開攬着她的手,聲音毫無波瀾:“配合一下,對你有好處。晚安。”
說完,不等林薇回應,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座駕,将那些喧嚣和鏡頭徹底甩在身後。
黑色的豪華轎車無聲地滑入夜色。
慕雲勵疲憊地靠在真皮座椅上,閉上眼。
剛才晚宴上幼稚的報複帶來的短暫快感早已消失無蹤,隻剩下巨大的空虛和更深的疲憊。他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艾宏笛最後那個冰冷的、帶着洶湧暗流的眼神。
就在這時,車子在一個路口緩緩停下等紅燈。
慕雲勵下意識地望向窗外。
人行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獨自走着。
艾宏笛脫掉了晚宴的禮服外套,隻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褲,身形在路燈下拉得很長。他似乎也看到了慕雲勵的車,腳步微微一頓。
車窗貼着深色的膜,慕雲勵知道艾宏笛看不清裡面。
但他能清晰地看到艾宏笛,看到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深沉的、仿佛能将一切光芒都吞噬的冰冷和……孤寂。
隔着車窗,隔着流動的夜色,隔着兩年無法跨越的鴻溝和剛剛結束的一場無聲硝煙,兩人的臉在虛空中短暫地交彙。
綠燈亮起。
車子緩緩啟動。
慕雲勵沒有移開目光,直到艾宏笛的身影在後視鏡中變成一個越來越小的、模糊的白點,最終消失在霓虹閃爍的街角。
自電影節重逢至分離,他們之間,未發一言。
隻有晚宴上那充滿火藥味的眼神交鋒,酒店門口那冰冷的擦肩,以及此刻,這隔着車窗的、無聲的湮滅。所有的千言萬語,所有的愛恨糾葛,都埋葬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裡,如同深海之下的火山,洶湧着,卻永遠無法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