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音樂論壇結束後的幾天，艾宏笛那刻意疏離路傑的眼神和一閃而過的慌張，如同細小的芒刺，紮在慕雲勵的心上，揮之不去。他了解艾宏笛，那份冰冷外殼下的情緒波動極其罕見，尤其是在面對一個他曾經公開表示欣賞的音樂人時，這種反常必有緣由。

終于，在一個慕雲勵位于海邊的私人工作室裡，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作為背景。艾宏笛坐在鋼琴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按着一個低沉的C音，發出持續的嗡鳴。慕雲勵靠在窗邊，看着艾宏笛略顯緊繃的側影，決定不再迂回。

“艾宏笛，”他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不容閃躲的堅定，“論壇那天，你看路傑的眼神不對。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艾宏笛按着琴鍵的手指猛地一頓，嗡鳴聲戛然而止。工作室裡隻剩下海浪聲和兩人之間驟然拉緊的沉默。他緩緩擡起頭，看向慕雲勵。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映亮了他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掙紮、一絲痛苦，最終化為一種近乎疲憊的平靜。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慕雲勵幾乎要放棄追問。

終于，艾宏笛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清晰，像在講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還記得幾年前，我說有個男人向我告白嗎？那個人……就是路傑。”

轟——！

慕雲勵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撞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路傑？！那個沉默寡言、氣質清冷、和他争奪天王之位、在論壇上對艾宏笛大加贊賞的路傑？！他……竟然也……喜歡艾宏笛？！而且，比他還早？！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将他淹沒！随即，一股更加洶湧、幾乎要将他吞噬的嫉妒之火猛地竄起！原來路傑望向艾宏笛時那專注而熱烈的眼神，那毫不掩飾的仰慕，根本不是什麼單純的音樂欣賞！他竟然也……

“他……路傑？！”慕雲勵的聲音因為震驚和嫉妒而變了調，帶着難以置信的嘶啞，“他怎麼會……？！”

“就是音樂節結束那晚。”艾宏笛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慕雲勵能聽出那平靜下壓抑的波瀾，“他當時很……直接。也很……受傷，當我拒絕之後。”

艾宏笛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海面，仿佛陷入了那段讓他困擾的回憶：

“那件事……像一顆炸彈，把我炸懵了。我從來沒想過……男人……會對我有這種想法。尤其還是路傑，一個我欣賞的音樂人。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我做了什麼，給了他錯誤的信号？是不是我……本身有什麼問題？”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罕見的、自我懷疑的痛苦。

“那段時間，我很混亂。我需要證明自己是‘正常’的，證明我能過‘正常’的生活。所以……”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很快接受了蘇珊的追求。她也是小提琴手，漂亮，優秀，看起來……一切都符合世俗對‘完美伴侶’的期待。我想，和她在一起，組建一個家庭，就能堵住所有的質疑，也能……讓我自己安心。”

慕雲勵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他想起自己醉酒後那場失控的告白，想起艾宏笛那句冰冷的“你喝多了”、“胡言亂語”……原來，那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和時機不對，更是因為路傑的告白在前，已經讓艾宏笛陷入了自我認同的混亂和恐慌！而自己那場鬧劇，無疑是雪上加霜，将他推向了更深的自我懷疑，也加速了他倉促訂婚的決定！

“然後……我聽到了你喝醉的消息。”艾宏笛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一種沉重的疲憊，“那些新聞……鋪天蓋地。你說你喜歡一個‘男孩’……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感覺嗎？”他看向慕雲勵，眼神複雜難辨，“我感覺整個世界都瘋了！一個路傑還不夠？連你也……？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點‘正常’的假象，瞬間又被撕得粉碎！恐懼、混亂、還有……一種被逼到牆角的窒息感。”

艾宏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隻剩下深刻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