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指引她們到後面去，沿着樓梯向下走。二位并排而行，通過這角落躲藏着的向下樓梯，到地下一層——或者兩層——林夕不清楚有多深，她們隻是走着——直到看到簾幕後面鮮紅色的燈光，像地獄。

“沒想到你能獲得她許可。”林夕揉揉眉毛，歎氣般地說。

安傑麗娜依舊笑着——她永遠在笑，“這麼說，你确實早就知道了。”

“我回去查過檔案了，當然知道……”

她們像普通朋友似的閑聊着走進去。或許是白天，沒有音樂，不過算不上安靜，惡魔們互相和各自的朋友——大概是——聚在一起，吵吵嚷嚷。是的，是惡魔，他們的惡魔特征都暴露出來，長着角，有大有小；眼窩較深，有些會伴有深紅色的眼袋；有的有尖牙，有的有尾巴……服務員走過來，是昨天那位短發戴着頭箍的，她似乎沒有那麼畏縮了。

“你們好!不用擔心，這裡可以暴露惡魔特征的，不會被查到。小心不要喝多了，離開時記得要藏好特征……”她的聲音中氣很足，不卑不亢。角落裡某桌突然爆發出的尖銳喊聲打斷了她——一位客人舉着酒杯踏上桌子，她臉蛋通紅，口齒不清，很快被周圍人七手八腳地扯下來——看來已經有人喝醉了。

“啊……槽糕……”那位服務員轉頭目睹這一幕，脫口而出。不過她又迅速回過頭，照顧眼前的客人。

“我預約了三号房間。”安傑麗娜掏出一個挂牌給對方确認。

“好的……呃……管理員？!”

“……你好……”

“……好……請跟我來。你們可以叫我何黎，”服務員何黎領着二位到包間去，“我以為你是人類，現在惡魔也可以做管理員了麼。”

“惡魔一直都可以做管理員……可能相對來說比較少吧。”雖然我就是人類的說……

“嗯……也是，能到地面上來的惡魔都很少。惡魔一直都被限制，即使到了地上也必須隐藏自己……老闆建立了這裡，讓惡魔們能有一個小小的栖身之所——我當初偷渡上來的時候，就是老闆收留了我。”跟在後面的林夕看不到她的表情，聽語氣，她或許正笑着，“我一直很感謝老闆……”

又是偷渡者……

林夕在心裡默默思索。管理處一說起戴安娜就會不自覺提到她盡是偷渡者的員工，她對惡魔那一邊幾乎無底線的庇護。管理處即使再憤恨也不能把對方怎麼樣。……不過也算達成了一個平衡吧？惡魔的栖身之所……真虧她想得出來……又做得到……

“我到地面上來是想找我妹妹，她叫何冥。”何黎将她們送到門口，熟練地遞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戴着和她姐姐一樣的發箍，紮着馬花辮，楞站在，不哭不笑。“如果你們看到她，請聯系我。後面有我的電話。”

她沒有一點停頓和猶豫，甚至語速稍快，或許是同樣的話已經重複了千百遍，她帶着略含歉意的笑容，去看林夕的眼睛。

林夕接過那張照片。對面人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你為什麼不露出你的惡魔特征？暴露本體對惡魔來說會自在點吧？”何黎轉身準備離開，被笑盈盈的安傑麗娜叫住。後者眯了眯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我？我是人類。”她說，又繼續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