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黑醋栗似乎有點失望。她笑嘻嘻地給陸燈月結賬,往袋子裡塞了一片面包,“店裡活動送的——對了,你常買的那種巧克力面包在那邊櫃台,要拿麼?”
陸燈月的臉漲得通紅——可能是因為生氣,不過她頓了一會,說:“……好。”
黑醋栗又高高興興地裝一袋。付款後,陸燈月似乎氣消了,黑醋栗又探出頭——
“嘿!要是喜歡——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快——閉——嘴——”陸燈月的臉又紅起來,她回憶起前天和林夕确實稱得上尴尬的對話——她的臉更紅了,抓着袋子,慌裡慌張地走出去。
店門上鈴铛發出混亂的響聲,陸燈月往前走,想把這混亂甩掉。再往前是商貿街了,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裡去——買完東西,她應該是要回家。假期的休息,她更願意在家裡看看書,研究着烤點面包餅幹——也快十一點了,确實該回去了——嗯,好,現在就回去吧。
她平複着心緒,确認了一下路線,又轉頭往員工宿舍走。她是從農村來的,家離得遠,她想省下租房的錢,于是申請了員工宿舍。整個過程很順利。宿舍環境也不錯,雖然有點小——不過她挺滿意的,還有廚房——雖然在走廊。她高高興興地回去,準備試做一下之前看到的巧克力夾心餅幹。不知道林夕怎麼樣,她的房間就在自己旁邊,不過早上沒看到她。前天她們完成簽字回去,杯子的事情也上報了,昨天上午再去查,是說“聯系失敗”,也确實沒有找到林夕的杯子——這是好事,也讓陸燈月松了口氣。昨晚她們還一起值夜班了,林夕在檔案室,自己在辦公室——“我們竟然一句話也沒說上……”陸燈月自言自語,她想想就覺得難過。這兩天晚上雖然是一起回宿舍的,但是也沒說上什麼話——怎麼會這樣。
陸燈月有點懊悔了。她覺得林夕和她印象中“那個人”很像不該是單純的巧合,她以前不信這些神怪之類的,不過那場病和長期的幻覺搞得她有點信玄學了。她就是想多了解對方一點,再确認一下——
要是喜歡——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不不不不不——怎麼會呢——都怪黑醋栗,怎麼在那胡謅啊!
她搖搖頭,想把那句話甩出去。一見鐘情什麼的——未免也太草率了!
夏天上午的陽光有點刺眼,陸燈月盡可能往樹蔭下躲。光線透過綠葉,留下統一的圓斑,也有樹葉影子相互照應成的不規則型。光斑的邊緣似乎在水泥地上閃爍,給這燥熱的夏天又打上一層閃粉。陸燈月更喜歡傍晚,那時的太陽已收起她的張揚,露出那片溫和,夕陽會漫過半個天空,像灑開的橘子汁,酸甜的,難得親人的。她想起《橘子與夕陽》那本書,她喜歡其中對夕陽的描述,她幾乎被那圖景深深吸引了。她也會在員工宿舍的走廊上去看落日,穿着日常的長裙,晚風會吹起她的腰帶和發絲,她像被這世界包裹。可惜那夕陽總是離她那麼遠,她難以真切體會“整個人被夕陽染紅”的情景。
她感到遺憾。在夕陽結束後,月已升得挺高,天空又灰白一陣,再過一會,燈就亮了。
這樣胡思亂想着,她走到員工宿舍樓下了。
她往四樓爬。她的宿舍在最裡面,旁邊是林夕。陶雨和李妍也住宿舍,不過在三樓。一、二樓是空着的,據說有特派調查的時候會給人安排在下層。宿舍僅有最左邊一個樓梯,因此她和三樓那兩位時常在工作日互相碰到——除了早上,她們的上班時間是錯開的。假期時,李妍不常在宿舍,她似乎喜歡往外跑,在宿舍樓的時候,她總會搗鼓一些手工小玩意,有時陸燈月瞟過去,會看到紙片在護欄上擺一排——即使是在宿舍,她也不愛悶在房間裡。陶雨似乎正好相反,也可能她宿舍在裡面不太容易被陸燈月發現,後者隻知道,每次假期有事找她,她都在宿舍裡。她似乎喜歡畫畫,上班見她摸魚畫過。不過她似乎不愛給别人看她的畫,陸燈月湊過去的時候,她立刻慌張地遮起來——她本以為對方是覺得自己在抓她偷懶才會有防備,不過她問了陳绮,後者也被如此對待了。
可能是個人習慣。陸燈月想。陶雨本就不愛說話,在辦公室的時候,她就隻縮在工位上。或許她喜歡一個人呆着。陸燈月自己也喜歡,她能理解這事。今天她沒在三樓看到她倆——這是常态。她走上四樓,拐進走廊,路過林夕的宿舍。她下意識隔着窗子瞟了一眼,窗簾拉開了,不過裡面沒有人。陽光撒進去,灰塵在期間悠然飄着。個人物品很少,她似乎沒怎麼添置過——也可能還沒來得及收拾。陸燈月察覺到自己頓了一會,她有些茫然,楞了一會,又往裡走了。
扭動鑰匙,“咔——”地開門。她聽到腳步聲,轉頭,陽光強硬地刺過來,叫陸燈月不禁眨了眨眼——光線似乎在她眼裡閃爍了。她看到對面人穿着白襯衫,因為炎熱,第一隻扣子都沒有扣起,領子有些随意地翻着,黑色的收腳褲配着腰上那松垮垮的帶子裝飾,踏着白運動鞋。她金色的三角耳環反射着太陽光——似乎就是這光線晃到了陸燈月的眼睛。她從挎包裡拿出鑰匙開門,動作到一半,注意到陸燈月。
“中午好。”她說,不帶任何感情的。
随着“吱——”的響聲,她們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