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一次和克洛埃托見面，她還興沖沖地和我講要怎麼搞建設——”她笑起來，感歎着世事無常，“我上一次看到她是在電視裡——她多年來纏身于政治鬥争，真正幹出來的實事有多少呢。”林清知從店鋪裡走出去，露爾跟着她。光輝從來不會落到她們身上，外面隻有缥缈的燈。

這邊的建設也算是最好的了。頂天的燈便是在卡羅拉家族的全力支持下造的吧。學校、醫院、街道……基礎設施也七七八八。可惜唯一的公立學校倒閉了——地下城想搞義務教育還是太早了。她聽見街道商販的聲音，和孩子的打鬧、父母的責備混雜在一起。少數有些人類——也可能是習慣了人類外表的惡魔，像這樣的人大多數來自于地上，于是在沉悶空氣下郁郁寡歡。林清知往遠處眺望——這裡并不能看到管理員辦公樓——設立最初是為了管理地下城，但惡魔家族一直暗中阻礙，最終隻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管理員識趣地隻負責中心城區——卻也不管太多。邊界的鬥毆、家族們的明争暗鬥全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況地下城還有惡魔政府——雖然壓根沒有政治權利，好像争取到了會議旁聽的機會，但是沒有投票權……林清知不懂政治，隻覺得惡魔政府處在一個非常尴尬的位置。它既不屬于地下城惡魔的領導者——那是惡魔家族的活兒，地下城也不是獨立國家。惡魔政府在這些事情上總是模棱兩可，同時不知道為什麼，地上政府與地下惡魔家族合作處理問題時，惡魔政府總是插在其中。

她們晃過幾條街道，遠離商街，聽到打鬥的聲音——從前邊某個轉角。接着沖出來幾個孩子，像受驚兔子般隐沒到另一個轉角。

就連這一點也沒變。

繁華的街口一般有大惡魔鎮着，沒什麼人敢在那地方亂來。遠離出站口，所謂的繁華也慢慢消去，混亂與掙紮在陰影裡滋長着。這是一種不可言說，也不可觸碰。

Har——這個她們所存在着的國家，是對惡魔最包容的；最早建立了惡魔管理局的A區西南，便是這國家中惡魔最開放的；最早接受了地上制度而發展起來的AC地下城城區，便是所有地下城中最繁華的。而這就是它的現狀。

“你知道這邊是誰在管嗎？”

她似乎在問露爾，又像是自言自語。

“卡羅拉家族。”後面那女孩發出聲音。

不是指這個。

“真是一點沒變啊……”

露爾并沒有多問什麼，大概她隻當林清知在自言自語。

聽說克洛埃托幾年前去世了，她孫女打理着家族，——克羅埃托是她見過第二個能力與時間有關的惡魔，她本以為她會活得更久些，說不定能陪自己一程。到時候，兩個“年輕”的老太婆就坐在燈火下的咖啡館裡，一邊哈哈大笑地講着過去那堆破事，一邊把眼淚抖落到顫動着的咖啡水波裡。

林清知眨了眨眼睛。她注意到露爾的局促，心中抱歉于将這個女孩隔離在外。她回頭，等她上前。

露爾的臉色有些白，說不上來是被她哪句話吓到還是緊張。她似乎猶豫了很久，于是終于将那幾句話吐出來。

“你了解很多事情？”

她驕傲地笑出來:“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能不能……能不能躲過檢測到地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