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
絲絲涼意穿過喉嚨。林夕說不上來她是否好些了——她至少沒那麼想吐了。嘔吐感或許單純因為那舞會的火光和屍體。太悶了。又沉又重,喘不上氣。
“你生前怎麼樣?應該也是個什麼厲害角色吧?”林清知笑着探過來——她似乎很期待,“我和克洛維特在一塊兒的時候,她還打趣說如果時間正好,說不定我是下一任管理員——”她笑起來,像面對着她那故友,“不過她也說了是玩笑。新管理員的篩選要考慮不少因素的,像我這樣受不了這漫長又繁雜工作的人,是不會願意乖乖在職位上待着的。”
這點在世界管理處的“介紹——管理員相關”那一節有提到過。林夕想。不過她自己……怎麼說呢……
“我的記憶被自适應模糊過,挺麻煩的……不過我……應該沒什麼成就?”
“是這樣?”林清知的表情變了變。從她聽到前半句話開始,她的笑容就消失了。“正常不會這樣的吧,克洛維特就沒有這種問題。”
“總不會是我卡住了什麼好時間,沒法子于是把我撈上來了吧……”
“會嗎?全世界每分每秒死去的人那麼多~”安傑麗娜笑盈盈地,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這讓她興奮,“而且管理員篩選會持續一段時間吧~真的會找不到任何合适的人選,以至于要随便拉個人模糊下記憶去充數嗎?”
“你想說什麼?”林夕皺眉。她也察覺到了,她早早察覺到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毫無自覺。隻是這一切都發生了,她還有什麼好反駁的,多想那些事情能給她加點沙子嗎——又不能。
……
這種“不用多想”的思維是不是自适應的常見模式來着?
“這裡面絕對有問題。”林清知站直身子,她或許沒意識到她起來的反作用力而拍在桌子上的那一下有多重——林夕意識到了,她有些發懵。
“?你幹嘛突然激動?又不是什麼大事……”
“非順應天性拉上來當管理員根本就是折磨!你能忍受個人意識被不屬于自己的部分消磨?!像思想鋼印一樣的東西叫你永遠無意識地去順從某個制度——而但凡有的選,你就絕對不會踏上那條路!”
“我……無所謂?”
“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她突然怒吼,林夕沒想過這表情會出現在林清知臉上——眉頭緊鎖,眼睛瞪圓,胸腔起伏。這與她的氣質太不相符了。她用那和林夕一樣的褐色眼睛盯着對方,像穿過那同樣的眼眸尋求某種東西。她自己也知道這情緒可怕,她瞥開。
“絕他媽和那群遊離者有關系——”
林清知的臉色黑得吓人。林夕手足無措地站着——身體都忘了那什麼“地下城綜合征”,隻是因為面前人的火氣感到慌亂。安傑麗娜總是在笑,她是為每一幕戲劇駐足的狂熱愛好者,沒人知道她想從大把大把的故事裡看出些什麼,她隻是維持着總一樣的神态。在之後的時間裡,三人默契地不去言語。
“你覺得自己是故事裡的角色嗎?”
林夕低頭把綁帶系好。她擡頭看向安傑麗娜,微微愣神。
“這無所謂吧……”
“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自适應給你的思想鋼印?”
林夕皺眉。
笑聲,絲絲的笑聲,像誘導夏娃偷食禁果的蛇。
“你真的不深究自己是如何成為管理員的嗎?不好奇嗎?不想查查看嗎?”
誰知道夏娃是不是本就想要那果子的呢?
林夕盯着模糊的光邊——那明與暗的交接。後腳跟還微微作痛。她站起來,稍稍适應,又邁步,略略思考,最終作罷。她憑着直覺踩上那交接線。
“該回去了。”
她在那晨昏線般的邊界停留,黃色的發絲受着燈的暈染,成片不合時宜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