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蛋糕,咖啡苦香,安靜舒緩的環境,林青然笑眯眯的臉。
不行!看到她那笑容我就想到安傑麗娜,一想到安傑麗娜我就心煩。
林夕幽怨地、試探地咬了一口三明治,遲疑地咀嚼,最後艱難咽下。她看着對面的林青然慢斯條理地切開蛋糕,再用叉子小塊地送進嘴裡,紙巾抽出一張,卻不使用,整齊疊着放在右手邊,當一抹巧克力醬沾上嘴角,她拿那紙巾輕擦去又放回原位——林夕終于知道這玩意兒是幹什麼用的了。左叉右刀、還有那标準的動作——這一切對林青然來說如此自然,以至于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使她和“張牙舞爪”的林夕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注意到林夕盯着自己,她擡頭。
“你真的不試試蛋糕嗎?”林青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她的笑容和安傑麗娜給人的感覺其實不一樣,此刻也更加安穩與友善了,仿佛先前的強硬隻是個幻覺——林夕還是想到了她。果然自己是被安傑麗娜折磨瘋了——林夕哀怨着。她盡可能放空腦袋,搖搖頭。
“這家除了咖啡,最好的就是巧克力蛋糕了。”
“我不喜歡巧克力。也不喜歡咖啡。”林夕怕林青然繼續勸她,幹脆把那兩樣東西都說出來拒絕個幹淨。她又低頭去咬三明治。她不餓,但光坐着也尴尬,于是也點了東西,就這麼機械地咬着。
真折磨啊。
林青然看了一會兒她走神的臉,保持笑容。
“你不太适合濃妝,不過如果是晚宴或者舞會,還是濃點好,燈光一照什麼都看不出來,素顔太單薄了。”林青然手背支着腦袋,餐刀在她手中搖晃,像是貓咪玩弄老鼠。反射的光點搖晃,刺到林夕眼睛,讓後者不自覺地眨眼。她低眉,随意地擺動叉子,又點起一塊蛋糕送進嘴裡。
“唔……”我完全不會化妝。
林夕這樣想,卻是沒說出來。她不明白林青然為什麼提這個。她有些不舒服,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舞會——她下意識覺得對方在映射地下城卡羅拉家族的舞會——她不能确定。
林青然許是感覺到了她的警惕——林夕不能肯定這是否是基于自己錯覺而衍生出的錯誤猜想——林青然微笑,她坐直了,她又放松下來,倚到靠背上,輕放下刀叉,清理嘴上的蛋糕碎屑,将紙巾順着從桌上滑下去的手丢到垃圾桶裡——她似乎遊刃有餘。
若林青然是隻貓,林夕就是她手裡的老鼠。
錯覺,一定是。
林夕舒口氣。她的腦子本來就夠亂的了,還是不要再增添更多的負擔了。她又咬三明治,她感到吞咽困難,她意識到自己從坐上桌子到現在,沒喝過一口水。她伸手去夠玻璃杯,就着涼白開咽下嘴裡的東西。
别多想。
“和你一起住的那個女孩——她和你是什麼關系?”林青然适時地轉移了話題,她似乎對安傑麗娜也很感興趣,“你剛入職那天她還來找過你,看起來小小的,好可愛——她不是A區原住民吧?”
“嗯,是親戚。”
“表妹什麼的?”
“嗯,是表妹。”
林夕沒具體想過這一點,就順着林青然的話往下答應——回頭和安傑麗娜對一下好了,免得再被問的時候戳穿。她吃完了那三明治,拍拍手彈彈衣服。她試探性地看向林青然。
“坐會吧,還有一會呢,休息休息。檔案室悶得很吧?”對方咧嘴,朝她wink,似乎想舒緩氣氛。
“嗯。”林夕點頭,又飲下半杯水。
“那就坐會吧——你有兄弟姐妹?”
她是沒話可說所以挑這些問麼……
林夕杯子也空了,她認命似的放下,回應林青然:“有個姐姐。”林清知呗。
“你們關系不錯?”
“算不上好……你怎麼樣?”
“我是獨生女。不過我有個青梅竹馬——是女生,所以童年不算孤獨。”林青然又笑了,純粹、直白,仿佛是個小孩。
有姐姐和“孤獨”應該不是對立的關系吧。不過她自己也是獨生女,所以不能确定這件事,于是幹脆不去反駁。她搖晃着杯子,看着光線在玻璃間凝聚又四散。她調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