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她又一次這麼告訴自己,又去看手機屏幕。那一段一段的文字在她眼中已變成亂碼——自己是累了?
這具破身體還會感覺到累……
她隻盯着發呆了。
“如果有這樣的許願樹,你會許願嗎?”
“什麼?”
她聽到陸燈月的聲音,對方并沒有什麼表情,她的藍色眼睛算不上水靈或者深邃,隻是平靜,甚至平凡。她沒有林夕熟悉的小心或者慌張,似乎隻是單純想同自己讨論這個問題。
“那樣的血色許願樹。”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手機屏幕,她抿唇,認真地等着林夕的應答。
“……剛實現願望就要去死,我才不幹呢。”
這似乎是句謊言了。對林夕而言,生命并沒有那麼重要,若是能讓自己恢複記憶,明白自己究竟發生過什麼,她會猶豫的——她說不定會答應呢……
林夕自嘲地笑出來。這似乎被陸燈月當成了對這個問題的嘲笑,對會許下願望的人的譏諷。她有點較真起來。
“對一些人來說,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那麼你會許願嗎?”
陸燈月呼吸一緊,眉頭也皺得更重。她低頭,抿嘴,緩緩搖頭。
“那有什麼好疑問的呢。”
藍發女人思索,“我也許是會許願的……如果有人為我許願而要付出生命……我會許願讓這願望失去作用,讓對方活下去……”
“那她的苦心不就白費了嗎?”
林夕支持着腦袋,歪頭,饒有興緻地聽她說——自己真是無聊到了極點,才會對這毫無意義的事情感興趣。手機在另一隻手上,食指頂着上頭,叫它在桌上搖搖晃晃,最後在倒在桌面上。沒人在乎這“咚——”的一聲悶響。
“我不希望自己本應負擔的東西被其他人以如此沉重的代價消去……”
“如何定義‘本應擔負’呢?”林夕看着黑屏的手機。她幾乎笑不出來了,臉上那興緻勃勃的笑容在不知對方說出第幾個字時消失。她想到世管的工作,她想到她身上僅有的一切。
“嗯……我想是……一切落在自己身上的責任,不管它們本來自于哪裡,現實将它放在手上,就自然地捧起它吧。”
陸燈月望着天花闆,林夕望向陸燈月。
說得倒輕巧。她想。她倒是不打算和對方辯,她可以有她的想法,那與自己無關。
林夕又捧起手機,打算繼續讀那小說。小說中許願樹的傳說便是以生命為代價實現願望,是說和一位惡魔有關,她僞裝成人類,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并向樹許願要這愛戀長久,可那伴侶在發現她惡魔的身份後退縮排斥,于是她殺了對方又自殺,因為曾經許過願望,她的惡魔意識留存于樹間,并執念般地緻力于實現這每一個願望,但許願者也會死去。因為隻是傳說,沒人太把後半當回事,于是圖個吉利去挂那紅條子……在根本沒做好擔當的前提下許願,被那心理扭曲的反派選擇真是倒黴……
不過據安傑麗娜說,主角是真打算拿生命換願望的人……她的願望是兇手去死……她自以為是地相信自己承擔得起一切——不,她大概相信死亡不會來臨,她從沒想過後果。
“其實要說的話,還有就是……”
陸燈月似乎還沒說完,不過她看出林夕不打算繼續聽下去,于是變成自言自語。她慢慢趴下,支着手機繼續翻着章節。林夕其實聽着。她又去看了一眼藍色冊子的方向——她看起來像發呆。
“誰知道願望實現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呢……無論如何這也是一種變化,變化往往是可怕的,它意味着過去擁有的支離破碎……”
她聲音漸小,安靜下來。在手機鎖屏數字剛剛飄過23的時候,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