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你不可能認識這幫貴族。”女人看着蹲在護欄邊的秦願——她正抓着杆子往下張望，“想讓你的惡魔能力發揮實際作用，還是需要點時間才行。”

秦願瞟一眼她。一個精明幹練的瘦女人，幾隻長黑夾子将她的碎發順到頭頂，留下幹淨的大額頭。她的角也向後伸，隻是并沒有瑟琳娜那麼“直白”——中途留下一彎，這反倒更像常見的“羊角”。她穿着仆從的圍裙，黑紅色的裙子在層層油污之下——那份高雅被遮蓋，隻剩生活的灰霾。她顴骨凸出，于是顯得硬朗。據說她在瑟琳娜幼年時就在卡羅拉，直到現在也孜孜不倦地打理着家務，從不離去。秦願聽周圍人叫她格林女士——據說那不是她的真名。她真正的名字在時光的長河間翻滾，早沒了蹤迹。于是所有人都叫她格林，她也答應着。她不像那些年輕仆人般卑微——要說起來，她可比秦願——一個有着卡羅拉家族血統的人——更像“卡羅拉的人”。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女人，任何有可能的時候，她隻躲在瑟琳娜身後——她正在等瑟琳娜來找她。

“普瑞菲斯弄到下一批藥劑還需要點時間，到時候我會托洛亞特帶給你的。”

“好的……謝謝您……”

秦願沒見過普瑞菲斯，但聽過她的聲音。那時格林女士聽說了秦願的訴求，于是聯系了她。她開了免提，叫那聲音那昏暗的屋子裡打轉。

“你确定嗎？瘋了我可不管。”

“那算什麼，她不過是會經曆每一個高塑性惡魔都會經曆的地獄而已。”

地獄——這是一個巧妙的比喻。但她渴求着邁過那片烈火看見她心中所求。她能夠離她深愛的母親更近一些。所以當格林女士又看她一眼，朝她确認的時候，她點頭了。

“格林女士！後邊有人叫您！”一個雲般柔軟的女聲響起來,“她叫我問問您, 卡森焦糖布丁放在哪個位置！”

那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笑意——她仿佛知道格林女士一定能猜出是誰要問這話，也知道問出這話的女仆待會絕對要挨上一頓臭罵——

“又是03!”

毫不意外，格林女士這麼說。那雲一樣的女人終于哈哈大笑起來。

“我去親自和她說——明明講過那麼多遍，還是會搞錯!"

格林女士的細尾巴不滿地搖晃起來，慢慢幽幽。她繞過女人，從側樓梯下去。

“你就是秦願啦？”女人走過來，挑着她那順到胸前的低馬尾，“請柬都核對完了啊，那麼快。”

“大部分人都不認識，所以直接略過去了。”

因為秦願“認出寫字人”的能力，可疑的人員會由看門者——葉子留下“字迹”，以便之後核對。隻是她無法辨别不認識的人，所以大多數隻好跳過，等再之後能否起什麼作用。

“能通過字迹确定對應的人——真是很好用的惡魔能力。”她倚着護欄坐下——就在秦願右邊，“聽說你現在還能直接通過外貌與字迹對應？”

“不是外貌。”秦願糾正，“就是……嗯……感覺。”

“能理解，惡魔能力都是感覺一類的嘛，玄乎得很。”

“因為……氣質會和字迹很像吧，所以看到一個人身上流露出的‘感覺’，就能聯系到他的字迹，也就能在認識的人中對應。”

“就是感覺？”

“感覺。”

“聽你的語氣，這個惡魔能力用起來很累啊。”

“……”

秦願不說話了。她一直都很累——她就少有不累的時候。

“我記得你是人類的說？”

秦願還是不說話。

“我能理解啦！我也是半血統——42%，其實挺低的，但我也還是惡魔嘛。”她擡手，瞟一眼背上的靜脈，仿佛能以此看出血液的流動，“因為在地上時總感覺格格不入，所以來了地下城，後來又加入了暗部。”她又像雲一樣軟綿綿地笑起來，“如果你實在無處可去,也可以考慮到SHADOW來！我們這兒什麼人都歡迎的！”

“嗯......謝謝。”

秦願随口應着，又低頭。她并不懂這些曲子，音樂在她的耳邊漫過，什麼也沒留下。樓下的人群随着節奏，像一朵朵盛放的玫瑰。

“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你看不出來，我們也有其他方法可以辨認嘛!”

“04姐，你這樣說的就好像她其實沒什麼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