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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濃,夜晚寒露漸重,顧周周提着燈夜行,染了一身寒霜,衣角和鞋面隐約透出幾分濕潤痕迹。
遠遠離着院門,兩豆暖黃的光瑩瑩暈着,微弱卻又堅定地驅走了幾分秋寒,朦胧中是王媽媽和月竹的身形。顧周周心中一暖,繃着的肩膀卸了下來,提着裙擺奔了過去。
“外面冷,都回去吧。”她笑着道。
“唉。”王媽媽笑着應了聲,月竹接過她手裡的燈,簇擁着她進去:“姑娘,梅菜扣肉做好了。”
飯後,顧周周将今日之事摘去太子後潤色斟酌一番,隻說是和人争執打起來,月銀被扣的事告訴了王媽媽和月竹。
王媽媽縫衣服的針停住,将針腦在發間搔了搔,面色沉沉。守琢院在候府相當于另起一戶,月銀包囊了整個院中的所有開銷。
原先的十二兩包括姑娘自己的六兩,仆侍六人的月錢統共三兩,加上小廚房的份例三兩。
可京中物價貴,加上主子一院總共七人每月廚房不隻花三兩,便要動用二姑娘的六兩。再加上每月燈油胭脂水粉雜七雜八,還要攢些錢留着做嫁妝……
二姑娘又沒有侯夫人給的田産鋪子收利,這日子可謂過的是捉襟見肘,還好姑娘是個吃過苦的,平日裡也節儉,日子也算過得下去。可如今姑娘的六兩再少一半…
想到這裡便心中悶悶的,像是墜着團鐵塊沉沉,怕二姑娘擔心,故作一副輕松姿态道:“前幾月姑娘的月銀存了十幾兩,姑娘不必擔心院中錢财的事。”
大不了她貼些體己錢進去。
顧周周學過算術,院子的賬自是清楚,明白王媽媽不過安慰自己,她面容微寒,細瘦的指尖用力蜷起:“媽媽也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她總有一天會揭露出顧瑤面目,将所受的委屈一一嘗還回去。
徐悅宜說的話又仿佛近在耳畔:“若是你能攀上寶甯長公主,得了她的青眼,太學中無人敢惹你,不,應該說京都中貴女們都不敢欺負你——畢竟寶甯長公主是這天下最尊貴的貴女。
當然,若是太子定了太子妃,那更尊貴,不過,這我們就不要想了。”
顧周周直接忽略了後面一段話,寶甯長公主五個字在心中不斷的回蕩,湧起一股澎湃的心潮。沒有千日防賊道理,她要鼓起勇氣主動些。
袅袅霧氣中,她指腹按了按肩膀上的一塊青痕,手下皮膚柔軟細膩帶着一股子刺痛襲來。
顧周周忍不住輕輕的嘶了聲,她怎麼變得如此嬌嫩了。明明貴女們力氣不大,怎卻弄出來這樣一身斑駁痕迹。
“姑娘,我來拿換下的衣服。”月竹推開條門縫進來,又吱呀一聲緊緊合上門。
顧周周應了聲,将身子沉入水中隻露出個頭來,她不喜别人伺候她赤身,總會覺得尴尬。
月竹知曉姑娘的習慣,隻在屏風外側。
挂在屏風上的衣裳拿下間摩擦出細微響動,屏風上月竹的影子站立不動,細緻的将衣裳整好,她抖了抖衣裳,一個玉色瓷瓶咕咚滾落在地。
什麼東西?
月竹吓了一跳,見玉瓶完好無損,心才稍稍回落,驚疑道:“姑娘,這是什麼?”
玉瓶落地時顧周周才陡然想起未将太子送的藥給藏好。不知為何,她并不想和太子殿下有何牽扯,她心頭明亮,下意識說道:
“徐姑娘送的藥。”
月竹“哦”了聲,反應過來,急着高聲道:“姑娘受傷了?”
本不想讓兩人擔心,顧周周是想瞞住她們偷偷上藥的,但如今被發現了,隻好承認。
月竹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姑娘本打算隐瞞的念頭,強硬道:
“待會我給姑娘上藥。”說完,拿着衣裳匆匆出門去了。
月竹回來時,顧周周已經躺在床榻上,将腰部露出來,白玉瓷瓶放在床沿案幾一角,聽見聲響,指了指藥瓶:"喏,給我擦藥吧。
那深藏在衣裳下不見天日之處本就白如雪,幾月的調養下,不僅僅是白了,更是細膩柔潤中的萬分嬌嫩。
亵衣寬松的攤開,顯得那細腰可憐的隻有巴掌寬。腰線條秀麗起伏,往下漸窄,脊椎尾處是深深腰窩,憑添了幾分豐潤肉感,似是盈握也不會覺單薄。
白似玉的嬌嫩,青紫發紅的傷口,隐隐透出幾分靡色來。
月竹聽見自己咽了口口水,面頰發紅,她身世坎坷,早就通曉人事。
按下那乍然之思,頗然惱怒了自己,卻又升起對姑娘的心疼來。
幾步上前,月竹倒了藥出來,擦在傷口上。
“若是姑娘在太學有人撐腰就好了,還敢有誰欺負您。”
月竹鼻息是少女淡淡體香混着藥香,念念叨叨着。
顧周周臉埋在枕頭中,緊閉着嘴,說不出話來。旁人去碰,隻覺難受,一截白玉顫的如暴雨中搖晃的柳枝。
月竹又蓦然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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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七日休三,明日休沐,不用去太學。
月竹服侍着顧周周起身,又擦了遍藥,才起身吃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