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上長公主的箫課時,顧周周同樣早早就到,手上食盒中是新研制出的糕點。
珍珠滿臉笑意的迎了過來:“上次顧姑娘給我帶的點心,長公主嘗了嘗,說味道很好呢。還說日後有機會請顧姑娘去府上玩玩。”
顧周周心中一喜,她原本是打算與公主身邊的侍女打好關系,如今卻直接與長公主有了聯系。隻是珍珠這樣說,這次的點心多半還是會送到長公主那去,她躊躇地将食盒遞了過去:
“今日我做的不多,怕是……隻夠一人吃。姐姐若是不嫌棄,我今日下學回去再做一份送到長公主府中去。”
珍珠搖頭,笑道:“盡夠了,我們身為奴婢,怎好次次同主子享用一樣的東西,也不能叫顧姑娘專為我這個奴婢操持辛苦。”
這是個推拒的客套話,若是旁的聰慧人兒,定是要多多懇求,求人辦事,務必将好處送到人手裡去,坐實“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别人才能為你好好辦事。
顧周周卻當了真,信了這借口,隻好呐呐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顧姑娘的點心做的好吃,長公主身邊的幾個貼身侍女都要與她搶寶甯齋的活,她強硬的拒絕了,結果她禮貌推遲兩句,顧姑娘當了真。
珍珠面上的笑僵住,語氣也沒有那麼熱情了:“那奴婢先告退了,長公主等着奴婢伺候。”
上次珍珠明明說長公主來太學很晚,顧周周心中猶疑,喊道,“珍珠姐姐——”。
望着珍珠頭也不回的背影,顧周周再遲鈍,也察覺到了珍珠的冷淡,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言行,并沒有發現哪裡出了問題得罪了珍珠。隻能猜測是珍珠有急事離開了。
顧周周原地茫然的站了會,轉過身将窗戶支起,炭火升起。
考核過後,課上便隻剩四人,長公主與衆人接觸的時間增長,隻是依舊很冷淡,顧周周請教時,長公主對她與别人并沒有什麼區别。
難道是點心不合長公主的口味?她糾結是否換種示好方式。
她頻頻走神,出了幾次錯,長公主眉目一挑,語氣嚴厲:
“最基礎的箫音都錯了,平日不要疏于練習。”
顧周周羞愧垂頭,握緊箫聲。但她每日不斷的刻苦練箫,從未間斷,并不是長公主所說,她忍不住細聲反駁:“沒……有。”
“沒有?”長公主聲音揚起,冷豔的面上顯現幾分不耐。她不喜别人質疑她,更不喜人說假話。
原本覺得顧周周性子安靜,面貌合她眼緣,箫上稍有天賦,她本有幾分喜歡。卻沒想到她為了攀附權貴,整日鑽營,竟連箫都不好好練。
她并不讨厭别人讨好她,但最不喜的是舍本逐末的人。
想着珍珠今日略帶嗔怪的禀話:“顧姑娘真是個老實人,這次點心剛剛夠殿下個人吃着,青翡、金元眼巴巴望了許久呢!”
珍珠、白玉、青翡、金元,都是自小服侍着長公主長大的,情分非同尋常,私下裡甚至能姐妹般玩笑說話。
珍珠本意也不是多惱了顧家姑娘,公主金尊玉貴,她們幾個幾個侍女吃穿用度比肩世家貴女,養出了些傲氣,被怠慢總歸是生了脾氣。
這意思如今落在長公主眼中,便成了表面老實,實則心機深重,連糕點都隻算着要攀附人的份,半點不将她身邊侍女辛苦放在眼中。
面對長公主的質問,顧周周抿了抿唇,神色堅毅:
“殿下,我每日苦練,并未偷懶,殿下若不信,我重新吹奏一曲,您聽一聽便知曉了。”
顧周周晨沉心靜氣,認真吹奏一曲。箫聲比起上堂課,明顯進步了許多,可見是下過苦功夫的。
長公主自是聽得出,神情微怔,略有錯愕,随即面上浮出一絲惱色與尴尬。
“學生未偷懶練習,隻是課上走神是真,所以教殿下誤會了。”她飛快擡眼瞧了眼長公主略沉的面色,快速補救,給殿下一個台階下。
雖是一場誤會,但終是被落了臉面,長公主冷哼一聲:“既知曉自己課上走神,自去領罰。”
顧周周應下。
……
顧周周本以為這事便是過去了,卻沒料到攀附長公主的計劃就此折戟。
又一日早晨,囿于上次做的糕點繁複,時間不夠隻來得及做了一人份的量,隻夠長公主一人。為了保證新鮮,又要盡量做多些,她半夜就起來忙活,提着食盒早早去了寶甯齋。
這一看卻傻了眼,珍珠沒來,隻有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鬟正在齋中打掃。
顧周周急步進去,氣喘籲籲放下食盒,沉甸甸的食盒重重的“咚”了一聲,着急發問道:“珍珠姐姐呢?怎麼今日她沒來?”
深秋的侵晨又濕又冷,說話間呼出的氣似帳中觀鶴的煙霧。
小丫鬟睜大了眼,望着面前眉眼靈動,神情焦急的女子,一臉茫然:“奴不知道,奴被長公主府中的管事派來的。珍珠姐姐是長公主身邊的大丫鬟,我們這掃灑丫鬟都見不到她。”
顧周周心中失落,仍燃起一絲希望:“那你能幫我将這盒點心交給長公主嗎?”
小丫鬟狠狠搖頭:“奴婢亂收東西是要挨闆子的。”
此處無法,顧周周歎了口氣,見小丫鬟可愛,拿了幾塊點心給她吃。小丫鬟腮幫子鼓鼓,說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點心,還說她心地善良。
顧周周笑了笑,眉間蘊着抹愁意,思索着待會長公主來上課,能不能找到機會送出去。堂上有其他學子在,當衆人面送未免太過明目張膽,她隻好趁着堂間找去了長公主休憩的隔間,結果被侍女随從攔在了門外。
她隻好唉聲歎氣地回來自己桌案,下學後又到長公主府門前,拜托守門小厮通報,聽見她的名号,門在面前砰地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