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流落到是南方那邊,小橋水鄉,即使是鄉野間,也是侬語軟調。顧周周聲線細膩溫婉,更是說不出來的溫柔好聽。
珍珠問:“顧姑娘唱的什麼啊?”
顧周周吓一跳,玉白一張臉露出驚惶神色,像隻怕人的兔子。她以為人都走了,自己一人在這,心中輕快,才忍不住哼哼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臉微紅,輕輕搖頭道:
“沒、唱什麼,鄉野不知名小調。”
珍珠見她神色不自然,眼神閃躲,鼓勵道:“很好聽。”
頭一次因為哼歌被誇贊,顧周周有些高興,露出個羞赧的笑:“謝謝。”
珍珠眼神微晃,簡直被戳中心窩心裡直冒泡泡,顧姑娘臉上原來有個淡淡的梨渦啊,真可愛,還有左邊一顆小虎牙也露出來了,像個裝兇又無害的小奶貓。
點心做出來,長公主很喜歡,誇贊了她幾句。顧周周十分受寵若驚,因為長公主嘗了她的點心後,并沒有趕她走,而是十分和善的教她吹了會兒箫,請她下來局棋。
自學下棋後,并沒有人陪她下過,如今與長公主還是頭一次。
她棋藝生疏,長公主顯然精通于此。兩者相差過大,技藝高超者并不能體會到棋逢對手的。更甚者,半點意趣都得不到。
再一次被輕而易舉逼到了絕處,顧周周絞盡腦汁想離法子,心中急的渾身發熱,熱氣攀升,雪白的面上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她低着頭費力思索着,雙手不知怎麼下手似的蜷在胸前,猶豫不決。渾然沒有察覺長公主和珍珠正直直看着自己,眼中含笑。
别人眼中的她,像隻急紅了臉墊腳立身,前肢束在身前,眼睛睜得大大的兔子。
随手落下一子,果不其然又輸了。
長公主咳了聲,收回視線,安撫道:
“下棋本就不為輸赢,而是修心之舉,落子黑白,不僅是對手棋逢,亦是與自己心對弈。不以勝敗輸赢而牽動心緒時,便是修心大成之時。”
她頓了頓,眉眼舒展開,将人隔絕在外的冷意退散,顯出纖細柔和的神情:
“萬般勝意之時,可能下一瞬就跌落高台滾落泥澤。亡涯困境中,亦能沖破束縛開雲見月。”
諄諄教導的話語溫和,像是溫和的長輩,有宛若不經意拂來的山風,将心髒撫的熨帖妥當,自深底湧出陣暖流來。顧周周屏住呼吸,有些貪戀此刻的溫暖。恨不得這一刻更長些才好。
自那日起,長公主休沐之時,常常請她去府上。顧瑤和侯夫人敲打她過,但因着長公主很喜歡她,盡數被她敷衍過去。
每次去長公主府上,并不次次做點心。偶爾她會做些藥膳,使用一個更大的廚房。
但更多時候,長公主沒有讓她去廚下,多讓她待在身邊,有時教她讀書,有時玩些葉子戲,或者給她打扮——
長公主似乎愛上了這個遊戲,并且樂此不疲。
她像個乖乖巧巧的玩具泥人,任人去揉捏成各種模樣,乖順至極,毫無怨言。
長公主很滿意,宛如養了隻乖巧溫順的貓兒,抱在懷中擺弄,還會乖巧的揚起腦袋,黏人的主動貼貼。
真的溫順極了。
*
十一月底。
深秋涼意越發濃重,豔陽天難得一見。
今日休沐,顧周周收拾好了,動身往長公主府。她一身樸素的厚袍,發髻隻拿根藍布發綢束在身後,清爽簡單。
長公主賞了她許多衣料子,還有各樣首飾。隻是太過貴重,她本身不是喜歡出風頭、引人注目的性子,大多穿不慣,因而還是穿着自己的衣裳,免得失了本心。
白玉在門口就迎着她了,如今進這府裡已經算是輕車熟路,人也熟了些,倒沒有先前的忐忑了,說說笑笑間,一溜煙就到了地方。
長公主瞧了眼她衣裳料子,忍不住手癢想幫她換下。
她頗有些嫌棄似的皺眉說道:“怎麼又穿成這樣,給你做的衣裳都不穿。”
許是窮慣了,穿太好總有些不安穩,顧周周并不怕長公主這樣,略垂着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來,不太好意思笑着道:
“我特意給殿下打扮我的機會。”
長公主比她長七八歲,未曾生養嫁人,倒覺得自己像養了個孩子。雖然她心中跟明鏡似的,顧周周在她這兒找依戀。
她不會給什麼,但也不妨礙她真的讨到了她的歡心,高興時候順着她還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