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栀言并不了解程欣,但程欣說這話時挑着眉,沉着臉,挑釁的意思很明顯。
江栀言大概知道為什麼,很客氣地說:“是啊,但和你有什麼關系?”
“你拽什麼?”程大小姐的脾氣說來就來,目光緊盯着江栀言說,“昨晚才見過翀哥,今天就舔着臉成了他的同桌。你别告訴我,你和他就是這麼有緣。”
“我昨天才見過你,今天又見到你,那我和你也挺有緣的。”
江栀言沒心情和程欣再扯下去,說完轉身就走,程欣突然拽住了她的右手腕,還要說什麼,江栀言挺意外地看她一眼:“老師喊我去辦公室,你是要一起嗎?”
程欣被怼得一口氣噎在心裡,這時,剛才和她一起的同學在前面喊她回教室。
程欣緩緩盯着她幾秒,嘴裡應着“來了”,目光卻仍是看着她。
江栀言率先甩開她的手,離開之前,程欣非常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暑氣的悶熱令人疲憊,程欣這一眼看得江栀言心中有點堵,像盛夏的烏雲堵塞在天空,堵得人心裡一陣陣低沉郁結,也不知道這場破雨什麼時候能下下來?
直到進了老師辦公室,江栀言的心情仍是恹恹的。
“你以前是在棉安高中?”何老師問了兩遍,江栀言才從奇怪的沉郁中回神說,“啊……是”。
何老師笑了笑說,“這就很奇怪了。白老師和我說,你中考的成績是棉安縣的第八名,這成績上市一中足夠了。你不來一中,反而去了縣城的普通高中?怎麼,你還挺有個性,不走尋常路啊?”
每年中考成績出來後,市一中招生辦都會熱情地給各縣的前十名打電話。掐來的尖子生會組成新一屆的奧賽班。到了高二,再分流到理化奧賽班和史政奧賽班。
江栀言中考後就接到了市一中招生辦的電話。
“不是不走尋常路了,隻是那時候我家出了點事,隻能暫時留在棉安。”江栀言說。
江栀言沒有再說,何老師便沒有追問。
何老師看着二十多歲,長相明媚又英氣,屬于學生時代衆多男生心中白月光的那一類。她很快就從閑聊扯回正題上,“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績,中考的時候,口語沒少吃虧吧?”
江栀言的英語口語老毛病了,從剛開始學英語的時候就是這樣。
以前英語課,不管别人讀書讀的多大聲多起勁,就她置身朗朗讀書聲中對着一串串長句子幹瞪眼,表演一個沉默是金。
何老師又說,“棉安高中已經是過去時,現在你來了市一中。那我們往前看。等你高考的時候,口語可不能再吃虧了吧?”
還不等江栀言說什麼,何老師立馬說,“口語的重要性不必我說,但問題就在于,口語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好的。所以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可以找個長期的學習搭子。”
江栀言:……
“其實在四班,有幾個女生的英語口語還不錯的,像李若希,她是去年新概念英語演講冠軍,還有喬安也不錯,還有……”
何老師數着手指頭介紹了班裡的幾個人,江栀言有點雲裡霧裡,她剛來,人還沒認全。聽着老師介紹,又突然覺得何老師是不是有點太過理想主義了。
江栀言對于找搭子這種事興趣不大。
普通朋友之間尚且人心隔肚皮,班上的同學有一層競争關系在,更何況是在被學校寄予厚望的奧賽班呢。
如果随便找個學習搭子,倘若運氣不好,遇到一個表面和氣給對方加油,背後暗暗較勁害怕對方超過自己的。江栀言對這種表裡不一的虛僞關系表示,很麻煩,不想要。
何老師把班上英語不錯的同學介紹了一圈兒,見江栀言始終不發話,突然靈光一現,“你現在剛來,和大家還不熟,我差點兒忘了,你的同桌是林翀對吧?我覺得他就行。”
何老師很期待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江栀言明白了,何老師今天大課間找她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老師盡心盡責為她的學習操心,江栀言不好意思直接說不。可是她還是說了句“不可以。”
“為什麼啊?”
因為林翀,他太受女生歡迎……
這樣的男生,僅憑一張臉,放到哪裡都是會被無數女生自動當成目标的類型。
江栀言不至于把程欣今天對她咄咄逼人的事情直接告訴老師,但她仍然對未來如果自己和林翀走得太近可能會遇到類似的麻煩感到迷茫。
最後選擇了不得已的說法,“我明白了。何老師,找搭子這事,不能隻問我一個人吧……”
何老師長長地“哦”了一聲,依然很堅持地說,“那行,我今天找他聊一聊。”
找他聊?
江栀言有種直覺,林翀這種性格酷拽的男生,不會想着和任何人組學習搭子。
*
陣雨是在中午的時候落下的,江栀言剛吃完午飯,回了教室,做起了午休前的限時訓練。
林翀從教室門口進來,手裡拿着的一本音标和口語實用練習。
他走到座位旁時,屈起手指在她桌面上敲了下。
江栀言擡眼,最先看到的是他骨節分明的右手,以及露出的一截勁瘦的手臂,手臂上還有潮濕的水珠在接連滑落。
她這才發現,林翀的頭發,以及上衣都有被雨水打濕的斑駁水痕,整個人帶着一層水汽。
江栀言還沒反應過來,林翀手裡的兩本書已經放在了她的手邊。
他徑直坐下,擡手順着摸了把微微淋濕的頭發。大風從窗外吹進來細薄的雨絲,他半濕的上衣在風中浮動,隐約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卻不單薄的身形來。
江栀言愣了一會兒才說,“給我的?”。
林翀雙手環胸,往後一靠,看着她說,“何老師給你的。”
林翀剛從辦公室回來。
何老師是個行動派,上午才說找林翀聊聊。他中午在食堂剛放下餐盤正要回教室,就被何老師喊去了辦公室。
林翀對找個學習搭子這種事也沒什麼興趣,他一向有自己的學習節奏,老師們也了解。所以今天,何老師确實提前下了不少功夫,準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江栀言仍舊是不解地看着他,林翀也看着她,表情依然很淡,隻是目光中帶着些許鋒芒。
十七歲的少年,心裡總有一股韌勁兒,像蓬勃初生的朝陽,不甘落了下風。
“我帶你練口語,你帶我改作文。”林翀說完,又補了一句,“何老師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