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旁有一片鐵絲網,細細的鏽鐵格子上攀滿了綠葉粉花的薔薇藤。晚風拂過,挂着水珠的花朵在晚霞裡成團成簇地搖曳生姿。
有幾個女生從那邊路過,看到了林翀的身影,然後後退了幾步,躲在花叢後悄悄探身打量。
周海順看着她們躲藏的身影,見怪不怪,非常自然地朝花叢後大喊了句:“同學,吃鴨脖嗎?”
花叢後一陣嬉笑聲後,還真有兩個女生紅着臉就跑了過來。
“這鴨脖是你的嗎?”一個女生大着膽子問。
這話是問林翀的,回答的卻是周海順。他指着林翀說:“對,是他的”。然後輕踢了一腳石凳子旁的另一個塑料袋,“這些,都是他的。”
林翀這才看到周海順腿邊的塑料袋裡,分成兩堆壘着的五六盒周黑鴨。
兩個女生都不是熟悉的面孔,不知是高二還是高三的,她們過來的目的本不是鴨脖,可林翀此刻的表情卻如同傳言中所說,是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場面頓時就有些尴尬起來。
周海順眼見着到嘴邊的鴨子都要飛了,急着給林翀使了個眼神,喂,兄弟,說句話啊你。
林翀八成猜到他要幹什麼,瞥了周海順一眼,不情願地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嗯。”
剛說話的那女生低下頭,害羞地把一縷頭發絲兒别到耳後,抿嘴偷笑。周海順立刻把手裡的鴨脖遞過去,“嘗嘗?”
那女孩兒接過鴨脖嘗了一口,很捧場地說,“還蠻好吃的。”
周海順把那塑料袋一提,往女孩兒面前一遞,無比慷慨地說,“送你了。”
女孩愣了一秒,“這些都……?”
周海順說:“對,别客氣,拿着吧!”
女孩猶豫着,那塑料袋兒已經到了她手裡,有點兒不知所措。她身邊的另一個女生腦子轉得更快:“那怎麼行?這些鴨脖都是你買的,我們不能白吃吧”。
懂事兒啊,周海順等的就是這句話。
那女孩兒說:“要不……我們加個微信,我轉賬給你?”
女孩說這話時眼睛直往林翀的身上瞄,想加誰的微信不言而喻。
林翀雙手插兜,随意地站着,漫不經心地撇開眼看着别處,冷淡地扔了句:“手機沒帶。”
話音剛落,周海順就把手機遞過來,跟約好了似的,二維碼都調出來了:“沒事兒沒事兒,他沒帶,我帶了,加我的吧,都一樣。”
話已經說了,又不好收回去。那女孩讪讪地加了周海順的微信,和朋友提着鴨脖悻悻離開了。
市一中是封閉式管理,同學們平時能吃飯的地方就隻有食堂和挨着後門的小商超。
而周海順這人,天生對于商機的敏感度遠遠高于對三角函數的敏感度。所以,不知他從哪裡聯系的源頭商家,隔三差五就從學校的側門偷渡各種小吃進來造福衆生。
同學們大概是被食堂的黑暗料理PUA太久,竟然覺得這些東西還挺好吃。于是周海順這二道販子的小生意也做的有聲有色的。
不過,今天這鴨脖原本是不打算賣的,是留着打球的幾個哥們兒一起吃。沒想到球沒打成,鴨脖也沒地兒消化。
周海順正愁這些鴨脖該怎麼辦。周海順人長得不差,坐這兒啃鴨脖半天了都沒人搭理。可林翀一來,凳子還沒坐熱乎,生意就自己送上門了。
周海順不僅賣了鴨脖還加了女孩兒的微信,勾肩搭背,心裡高興,眼睛都快笑合縫,“哎翀哥,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林翀的腳步卻停下。
周海順一句歌詞沒唱完,順着林翀的目光一看,就看到兩個女生從教學樓的樓梯口裡走了出來。
喬安手裡拿着兩張表,江栀言跟在她身後,看樣子是在往藝術樓的方向走。
江栀言見兩個女生提着個半滿的塑料袋,從籃球場的那邊跑過來,兩人低頭嬌羞地說悄悄話。江栀言的目光收了回來。
喬安也往籃球場的方向掃了一眼,笑道,“是林翀和周海順他們,诶?怎麼地上濕的還打籃球?這幫男生這麼大瘾啊?反正我是無法理解。”
江栀言卻說了句不相關的:“是啊,拽什麼呢。”
喬安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喬安看了一眼身後比她高出半個頭的江栀言說,“你是說林翀吧?那當然了,天才哪有不拽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真天才。”
江栀言問:“真天才?為什麼非要加個‘真’字?”
就因為他是年級第一?
可喬安卻說:“因為他的聰明是貨真價實的啊。”
江栀言有點沒聽懂,喬安接着說:“你才來還不知道,林翀他比較特殊。”
喬安伸出食指和拇指,在空氣中捏出一截距離,“他的智商确實比我們普通人要高,而且是去醫院測試過的那種。”
江栀言沉默了一秒問,“真的?”
“嗯,要不然怎麼能在不缺學霸的市一中,回回考第一呢?”
喬安還說個大家都知道的傳言。
林翀從小聰明伶俐,在學齡前就表現出了異常同齡人的理解能力和記憶水平,所以在他六歲時,家人就帶他去了市裡的專業機構檢測過。
結果出來之後,據說,林翀那個因為做生意日理萬機常年不歸家的老爸,親自不遠萬裡飛去北京,就為了給林家的老祖宗上三天高香,感謝祖宗保佑林家後代出了個真真正正的天才。
傳言多少有誇張的成分,江栀言起初有點難以相信。
小時候有人誇你聰明,他們說你是天才,但那僅僅是一句誇獎。
真正的天才,她算是第一次見。
難怪了,他這麼拽。
貨真價實的,從小到大衆星捧月的,讓老師和同學們引以為傲的,真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