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林翀給的答案,是因為想到他會用。兩個人如果寫一模一樣的解答,大白難免會懷疑。
可是他怎麼突發奇想用了新的解法?莫非天才就是這麼喜歡挑戰自我麼?
這兩人心思各異,誰也沒理誰。江栀言感覺到書包裡震動了下,她摸出手機,偷偷低頭看了一眼。
是美術社團的社長發來的消息。
周五下午,第二節課後有一節社團活動課。
那天下午,教室裡大部分人都已經去了藝術樓和操場,隻有部分班委留下要開會。
江栀言收拾書包準備去藝術樓,美術社團的部長是高三的學長,把需要提前準備東西都給她發過來,有的地方還會發語音來解釋,不厭其煩,事無巨細。
江栀言把書包拉鍊合上,突然想起林翀此時應該要去音樂社。
不出意外,從教學樓到藝術樓,他們會順一段路。
江栀言以為,數學課這次的小風波之後,她和林翀之間應該算是扯平,可又覺得林翀仿佛是從數學課開始,就不怎麼高興了,雖然平時也沒見過他有多開心。
林翀剛收到音樂社團群裡的新通知,本周社團活動取消,就意味着今天的社團課他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他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往這裡瞟了一眼。
他也去看她,江栀言立刻轉過頭去,提起收好的書包,一聲不吭地走了。
周海順從前排飛過來,路過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在林翀旁邊一個急刹:“翀哥,打球去?”
林翀把手機塞進桌兜,江栀言的背影已經出了教室,他看了眼周海順問,“一起的還有誰?”
周海順說,“我們班的就你,我,還有李文。本來還想叫上剛子,可他是體委,被喬安給攔下了,說這會兒班委要一起開會……”
喬安聽到這邊聲音,不甘示弱地回了句,“周海順,你又逃社團活動課?上學期要你畫班旗,畫得跟狗刨似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周海順一臉嚴肅地說,“那怎麼能怪我?明明是顔料和筆刷都有自己的想法。”
說完,在班長發威之前,他逃也似的拽着林翀就往外跑,對着林翀說話的聲音都帶着風:“一會兒打球,剩下的幾個就是6班的,以前碰過面,你認識。”
林翀實在不明白他都出教室了為什麼還要跑這麼快,而自己跟着跑這麼快又是為什麼?
可等他到了籃球場,看到球場周邊的女生已經三兩成群,而周海順笑得就像一隻滿地跑的二哈。
林翀無語地朝周海順扔了一個鄙夷的眼神兒。
他們在男廁所換好了衣服,林翀上場,從隊友手裡接過球拍了幾下試了下手感,把球傳給了周海順。
仲夏傍晚的天光依然明亮,籃球場上少年肆意奔跑,頭發在風中飛揚。
這種非正式比賽,看球的女生甚至比男生還多。
周海順球打得一般,耍帥的姿勢倒是擺得不錯。
他從隊友手中接過球,立刻從中線沖到籃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來個彈跳扣籃,可兩個對手早就朝他這邊沖過來作勢纏住他。
幾個人擠了一陣,眼見着要被蓋帽,周海順見林翀向他伸了下手,隻好把球朝林翀扔了出去。
林翀接到球的時候對面已經有人做好防守,他帶着球向後退了一步,退出了三分線外。
防守那人是6班的孫涵,之前和林翀打過球,知道他三分命中率了得,急忙向上伸手去攔,可林翀拿球的手突然向下一勾,球甩出去,又傳到了李文手上。
居然是假動作!
孫涵在心裡罵了一句國粹,等他去看,李文已經将球完美地投進了藍框裡。
李文雖然長相斯文,骨架身形像竹竿兒似的特别瘦,但身手非常靈活。
“漂亮!”“好球!”場邊的觀衆歡呼起來。
“nice!”周海順也大喊了一聲,朝林翀和李文抛了兩個飛吻,惹得女生們偷偷掩面笑了一陣。
李文本來就面皮薄容易害羞,平時有美女接近他的臉就會變紅。此刻看球的女孩子們一笑,李文的整張臉直愣愣的變成了煮熟的蝦。
而林翀面色冷淡,根本沒理周海順,也沒理那些笑聲,周海順擠眉弄眼地說:“翀哥,你怎麼不解風情?”
林翀指着他說,“再說一句我抽你。”
周海順笑了一陣兒,腳步慢下來拿腕帶擦汗,雖然不是正式比賽,但大家仍然打得揮汗如雨,痛快淋漓。這會兒全場的節奏才慢下來,甚至有人開始邊運球邊聊天兒。
場上的幾個人分科之前基本是同學,高一時都在奧賽班。到高二分了科,大部分去了4班理化奧賽班,有的去了6班文史奧賽班。所以大家聚到一起聊起天兒來仍然都是熟悉的感覺。
幾個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4班這學期的轉學生。
6班的老同學很好奇,周海順很懂怎麼博眼球:“這轉學生也沒什麼,翀哥的同桌罷了。”
此話一出,果然反響非同一般。
他們都知道,林翀從高一開始就是自己一個人坐,倒不是他性格孤僻。主要是,林翀這人上課基本不跟老師走,可成績又異常拔尖,換誰誰願意坐這大神旁邊,天天沒事兒找虐呢?
周海順清了清嗓子:“哦,不止是同桌,還是翀哥的學習搭子”。
“卧槽!”
“真的假的!翀哥居然找搭子了?”
其實早在老師給林翀找搭子之前,就有很多人主動來找過他了。
林翀在市一中很有名,屬于論學習沒人能比他更好,論長相也沒人能卷得過他的類型。
在外還有個“天才少年”的名号。所以,老同學都知道,以往跑到教室來問問題的,想和他組各種搭子的人絡繹不絕。
作為學霸幫同學答疑是多正常的事。隻要是真正來問學習的,無論男女,他都會一視同仁給人講題。
不過,都是十幾歲的人,安靜的教室裡悄悄變紅的少女的臉,藏在習題冊後漫不經心地絞着的手指,以及一句話背後小心翼翼暗流湧動的眼神,諸如此類……林翀不是不能察覺到。
朋友們都知道,他這人一向很直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但是對于細膩善感的女生,話說太直難免就會傷人。
剛上高中那會兒,經曆了幾次青澀尴尬的無奈之後,算是找到了辦法。
此後,每當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跑來找他,他整個人的氣場就跟夏日裡變天似的。上一秒是籃球場上和哥們兒一起打球肆意飛揚的少年,下一秒,有女生紅着臉來送水,婉拒時,他臉上雖有笑意,但神情已經冷淡了下去。
再遇到不折不撓的,就直接高冷如冰山,無聲地保持距離。
後來他和周海順聊天兒的時候才知道,那些對他不熟悉的同學為此在背後對他的評論已經兩極分化。
有人覺得林翀這人,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肯定女朋友一大堆,保真是個海王。
也有人覺得這天才少年明明就很冷漠,壓根不愛搭理人,哪有傳聞說得這麼玄乎?
後者還給他起了外号,行走的制冰機,看似拽王實則寡王之類……因為這些外号,他還被周海順無情地嘲笑了一個星期。
就是這樣的林翀,新學期才開始就有了新同桌和新的學習搭子,這怎麼看都讓人感到可疑。
幾個大直男的思路順滑得很一緻:“為什麼?”
周海順搶答:“那姑娘的英語作文寫得特别好,翀哥一定是有種棋逢對手的興奮,對吧翀哥?”
林翀聽周海順添油加醋地胡說了一籮筐的話,現在真有點想把他嘴巴縫上。
哪裡有他說的這樣誇張?
那天何老師找他談話,起初說要給他找個學習搭子,他是明确拒絕的。
随後,何老師又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就快從何美女變成何大媽的時候,他才聽出來老師給他推薦的搭子是江栀言。
如此,他答應了。
何老師非常欣慰地笑了,他從老師欣慰的笑容裡感覺到老師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他答應找搭子,不是因為老師老生常談的那些話。而是,他覺得如果今天拒絕了何老師,應該再也很難遇到像江栀言這樣的搭子了吧。
所以,他想試一試。
那天他從辦公室回到教室,把兩本英語書交給江栀言,窗外下着大雨,江栀言詫異地看着他時,他腦海裡沒來由地想起一句話:或許,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狹路,都是為了相逢所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