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的門從外面打開了,林翀在兩人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走進來。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表情,眉眼清明冷硬,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江栀言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他露出這樣酷拽的神情了。
直到林翀走到她身邊,江栀言看清了他黑色衣袖的袖口,手掌皮膚的下方,以及牛仔褲的膝蓋處都蹭上了一點灰,再聯想到剛才的聲音。
江栀言才明白——剛才,是林翀從隔壁的陽台跳到她家的陽台上。
江栀言問他,“你怎麼來了?”
林翀看她,“你沒事兒吧?”
“你怎麼來了?”她又問。
“我剛聽到動靜……”林翀看了一眼滿地鋒利的花瓶碎片,他說,“我以為你有什麼危險……”
說着,他這才正眼看了屋裡的另一人一眼。
江華也打量着他,雖然滿腹疑惑,但見這氣度不凡的少年站在江栀言身前,屋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尴尬起來。
“言言……”江華還想說什麼,江栀言卻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走吧。”江栀言冷淡地說,“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此刻屋裡有了别人,江華不便再多說什麼,他提起放在沙發旁的行禮,隻得離開。
江華走後,林翀的表情變成一臉懵,江栀言這才解釋了句,“他是我爸。”
林翀的臉色從懵變成了大寫的震驚,“你爸?”
“嗯。”
“那你們剛才……”林翀語塞,突然感覺自己剛才氣勢洶洶的像個大傻子。
江栀言默默去房間抽屜裡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走到打碎的花瓶前,剛剛蹲下,手裡的塑料袋就被林翀一把奪了過去。
他搶先蹲下,把大片的碎片撿進口袋裡,又跑到陽台去拿掃帚,打算把剩下的泥土也掃進去。江栀言卻在他掃地之前,直接用手撥開了泥土,從中把栀子花撿起來。
她捧在手裡看,裹着泥土的栀子花根已經折斷了。
林翀拿着掃帚,撐着下巴,在看她。
江栀言的眼眶裡還含着淺淺未幹的眼淚,林翀勾了勾嘴角,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是一枝花,你不會是要哭了吧?诶?我想想,上次對着落花掉眼淚的還是林妹妹……”
江栀言冷冷看他一眼。
“我說的不對嗎?”林翀問。
“不對。”
“哪兒錯了?”
“哪兒都錯了。”江栀言沒好氣地說,“林黛玉哭的是桃花。”
“啊?”林翀沒忍住“噗”地笑出聲,江栀言卻仿佛是更生氣了,“你還笑?”
“好好好我不笑。”林翀環抱着手臂,仍是笑着看她,“我說真的,你要是喜歡栀子花,我再送你一朵,保證比這個更好看。”
江栀言好像沒有聽他在說什麼,而是微微蹙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你是怎麼過來的?”
“陽台。”
“從隔壁陽台……跳過來的?”
“你翀哥是不是很厲害?”
“你知道這是幾樓嗎?”
林翀斂起笑意,毫不在意地說,“一開始我聽到屋裡有人說話,你卻不肯給我開門,我就覺得蹊跷。後來我聽到什麼東西摔碎了,還聽到你的聲音,我是怕你有危險。”
“可這是四樓,四樓!萬一你從四樓掉下去,你會沒命!”
“一聽到你在喊,哪裡會想那麼多……”
江栀言怔了怔,兩顆眼淚冷不防掉下來,“你是不是傻?”
“诶我……”
江栀言卻狠力推了他一把,“你真是……全世界最二缺的人!”
她眼眶裡的淚水越來越多,沿着面頰,像兩行清冽的小溪,“帳篷塌下來,不要不管自己的安危就撲過來救我。在家裡聽到危險的信号,也不要冒着生命危險跳陽台過來救我……”
林翀對她的眼淚毫無辦法,“我錯了!”
“你不能為自己考慮一下嗎?但凡你為自己考慮一下,但凡你自私一點,不要對我這麼好,我都不會這麼……害怕……”
“诶你不要怕……”林翀一把将她摟進懷裡,“不要怕,我不是沒怎麼樣嗎?你忘了我是跳高冠軍?其實我跳遠也不錯。”
“你是吃一塹,還要再吃一塹?”江栀言說,“你為了救林澈掉進水裡那次,不是差點兒就丢了小命?”
林翀細細地摸着她的頭發說,“别怕,言言,你不要怕。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
他将她摟得更緊了,讓她聽到了他誠摯的心跳,“我一定不會離開你,君子一言九鼎。以後我們還會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
說起“以後”,江栀言仿佛想到了什麼,心中五味雜陳,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把地上的碎片和泥土裝進垃圾袋裡,林翀找她要了一支記号筆,在袋子上寫明了‘小心劃手’,再把袋子提到樓下的垃圾分類箱。
等他回來的時候,江栀言正拿着手機,坐在沙發上發呆。
聽到林翀的腳步聲,江栀言才回神,她起身去冰箱拿出那兩杯百香果,遞給他。
林翀接過一杯,在她身邊的沙發坐下,說,“對了,你爸今晚怎麼突然來找你?”
江栀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他聽,林翀聽完,知道江華今天來的真實目的隻是為了找江栀言借錢,在心裡把江華暗罵了一頓。
江栀言說,“原本我早就已經當他不在了。可他畢竟是我爸爸,這麼多年沒見,我以為見到他後我會恨他,可是沒有,他是我爸爸,我沒辦法完全去恨他……今天見到他,聽他說,他很想我媽,我差點兒就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