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宿的滅亡早已注定,如今真正的天宿人恐怕隻剩我一個了。
一陣低沉的嗡鳴聲在空氣中回蕩,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又仿佛源自這片大地的深處。
衆人紛紛退開。
他看向陰霾的天空說:“祂來了。”
“祂是誰?”有一個人問。
我很清楚他口中的“祂”是誰,締造苦難的主宰,卻對我們的滅亡無能為力。
他回答:“你們的母親,天宿的神明。”
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空氣中蔓延,我不由寒戰。
雪紛紛揚揚灑落,風呼嘯而過。
我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隻是呼吸逐漸苦難,甚至産生一種跪下頂禮膜拜的沖動。
他握住我的手說:“别擔心。”
風雪凝固,雪花停滞,它們聚在一起,逐漸彙聚成一個虛影。
神明降臨時沒有神光萬丈。
最先顯現的是雙赤足,足尖點在地面卻激起漣漪。
當風雪重新流動時,祂垂落的銀發已與冰雪融為一體。
我呼吸一滞,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終極。祂就是我們的造物主,隻是一看到我的心就止不住顫抖。
一聲悠長的歎息在風雪中回蕩,帶着無盡的疲憊與哀傷,緩緩落下。
祂眼中純白無瑕,恍若冰雪:“源殿下……一睜眼就是這幅景象。”
我知道祂說的是我身旁的那個人,我站在一旁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那麼您作何感想呢?” 他問。
我看着天宿的神明,期待祂的回答。自己一手創造的文明即将毀滅,祂會有什麼感想呢?
我們對祂來說,是玩具還是心血?
可祂的回答卻讓我的心沉到谷底:“我并無感想。”
這一刻,我再也無法抑制内心的悲恸。
我走上前去——我知道我的雙腿在發顫。
我克制住對造物主臣服的本能,擡頭直視祂:“為、什、麼?”
為什麼要創造這個悲傷的世界?
為什麼要看我們自相殘殺?
為什麼如此冷漠?
“因為我喜愛你們的情緒,痛苦也好,悲傷也好,絕望也好,歡愉也好,我都喜愛。”
“就像現在的你 —— 悲傷又憤怒,你可以覺得它殘酷,但你無法改變它。就像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的心髒開始抽痛:“就因為這個?”
我将目光從神明身上一開,看向他。
他……我知不如何稱呼他。
我和他一起度過十年的時光,我愛他、恨他、恐懼他。
可在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的表情同往日一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一絲動容。
如果我能未蔔先知,我絕對不會接近他!
至少這樣,我還可以一無所知的死去。
————
八年前
“我給你說,上周一個我揍了一個不長眼的家夥。”
我的同桌正專心盯着黑闆,眉頭緊鎖。
黑闆上,我們的班長霧宜正在講題。我瞄了一眼——他站在光暈裡,握着粉筆一筆一劃書寫着公式。
但這不妨礙我繼續說故事。
“我當時正在排隊打飯,結果那家夥直接插隊……”
“池朔,請你安靜一點。”
終于,講台上那個人看了下來。
這一刻,我咧嘴笑了——我的目的達到了。
我就是看不順眼他,說真的,我嫉妒他。他武力比不過我,但偏偏成績好得驚人。
給他造成麻煩,我喜聞樂見。
“怎麼?吵着你了?”一開口就是挑釁的語氣,我迫不及待看見他憤怒的表情。
可他隻是在看了我一眼後,便轉過身繼續書寫。
我傻眼了,這劇情不對吧?
“喂!”我突然拿起課本又重重落下,并問我同桌,“這道題你會不會啊?”
我提高聲音,看着他的背影,期待着他轉過頭厭惡的看着我。
在這時,全班同學齊刷刷看向我時。
同桌也終于忍無可忍,轉過頭厭惡地說:“我聽課,别煩我。”
誰管你,我心裡冷冷地想。
我把目光移向講台上那個人,期待能看到他因為我的幹擾而露出一絲不耐煩,哪怕隻是微微皺眉。
可他的手依舊唰唰唰地寫着,粉筆在黑闆上劃過,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完全不受我的幹擾。
我有些不甘心,又故意和同桌大聲講話,聲音極大。
這次,坐在邊上的樓尋甚至直接剜了我一眼,眼神似刀恨不得把我當場掐死。
這家夥我也讨厭,有事沒事就和我嗆聲。
我“嘁”了一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再次看向講台上那個人。
毫無疑問,我最不喜歡的是他。
他依舊講着題,當我不存在似的。
沒消停幾分鐘,我又故态萌發——我往同桌胳膊上肘了一記。
同桌吃痛地撞向課桌,金屬文具盒叮當亂響。
“池朔你毛病多是吧?!”同桌當即拍桌怒罵。
就在這一瞬間,那個人他回頭了。
霧宜轉過身,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可仔細看我卻發現他的笑意不達眼底。
我心想真裝。
“池朔,今天才周三,你數數看你違紀多少次了?”
“所以呢?” 我蹭着課桌邊緣,把腿伸直,鞋底碾着前桌掉落的橡皮。
前桌怒視我,我的目光仍在霧宜身上。
我是戰鬥中的天才,那種在戰場上一騎絕塵、無人能敵的感覺。
霧宜隻是個書呆子,整天隻知道埋頭苦讀,根本比不過我。
原以為他會因我的挑釁而生氣,可他的表情依舊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
我看見他随手從講台上拿起一支筆,在手裡轉了幾圈,那筆在它手中飛舞,旋轉。
他很喜歡轉筆,很多次看向他時他都在轉筆。
“幼稚的小孩,說實話和你說話都是浪費我時間。但沒關系,你想要關注我就給你。”他朝我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