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樹的神聖、威嚴，他們視如無睹。

差距就在這裡。

我早該意識到，卻在自欺欺人。

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落日餘晖下，微風吹拂帶來一絲涼意，我渾身發冷，天際樹的寒意浸入骨髓，無法消散。

我們并肩走回宿舍。

在經過他宿舍時，我不敢去看他眼睛，隻是快速說：“那我先回去了。”

然後低着頭快步離去，心裡祈禱他别叫我。

“等等，花你還要嗎？”可他還是叫住了我。

腳步停下，我卻不想回頭。他為什麼要叫住我，我都假裝不知道，他為何偏要戳破我的僞裝？

我不想知道，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突然，他從身後拉住我的手輕輕摩挲道：“你的手有點冷。”

帶着溫度的手如同春日的暖陽，僅僅是觸碰就能感受到溫暖。這溫暖越真切，我越能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寒冷。

他拉着我走進他的房間，迎面而來的寒氣令我退卻。他回眸一笑，雙手握住我，說：“沒關系，很快就好。”

桌子上擺放着一個素色花瓶，花瓶中插着各式各樣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它們頂着鮮豔或素淨的顔色，交疊、纏綿，而最中央一根奪目的水晶樹枝散着點點熒光。

“其他花能活一周左右，天際樹的枝條有一年的壽命。”他輕輕撫弄花瓣，一邊對我說。

無瑕的、神聖的、散發着光芒的枝桠讓我頭暈目眩，即使那隻是一根枝桠，我也無法直視。

它好像生來就帶着讓天宿人俯首叩拜的威嚴。

“沒事吧？看習慣就好了。”他再次握住我的手，用袖口擦拭我額頭的冷汗。

真這麼好心，就别帶我看！

“為什麼？”我偏頭避開他，喉嚨發幹，心髒怦怦直跳。

我一直想假裝不知道，就算他表示出異常我也視而不見。我懷着那一點點僥幸，不過是想和他在一起。

萬一他隻是恰好知道，萬一他隻是普通的天才，萬一他真的比我弱。

在我的世界裡，那‘萬一’的可能性被無限放大，膨脹成了支撐整個天空的巨柱。

可他卻毫不留情地将支柱打碎。

“為什麼？”他收回手，重複這句話，連疑問的語氣都模仿得恰到好處。

他蹲下身，仰望我的眼睛。平靜到極緻以至于漠然的眼眸倒映在我眼中，我隻聽見他說：“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你應該知道。”

我該知道？

我不想知道！

我擡起頭看向别處，有時候看到冰山一角就夠了。我說：“可你不是不願意告訴我你的身份。”

“是這樣，告訴你也沒什麼意思。看到一點點不就好了？”他站起身，注視我。

“那你不如一直僞裝，為什麼又對我暴露你那些能力？我隻能一個人憋着，你隻負責讓我看見，卻不和我解釋。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

就這麼說出來，隻要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我們就能繼續。隻要他還是個普通學生，我就能幻想成為他主人的美夢。

“你在害怕什麼？”這次他坐到了沙發上，又掏出一支筆轉了起來。

心緒像霧一樣迷蒙，像黑夜一樣昏沉。此刻最本能的反應占據我的大腦——我要遠離他。

我無法掌控他，我無法理解他，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分手吧”

我想這麼說，可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我還是對他心存希望嗎？

說起來我為什麼會喜歡他？

因為最開始他太讨人厭了，平靜、理智、無法撼動，我想破壞他。

因為他太優秀了，我想成為他。

因為他太“弱小”了，我又無比憎惡他。

說到底，我不過是帶着卑劣目的接近他的小人，如今被反噬了怎麼不算咎由自取？

“我不知道，我們改天再聊。”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沖出寝室。

————

這幾日，沉默是橫在我與他之間的河。

我故意躲着他，不和他說話。

他問我害怕什麼，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可總得不出答案。真要說，我就是害怕他比我強，我成為他的附庸。

事到如今，我必須和他分手。如果那種事真的發生，我還不如去死。

說不出口，我什麼也說不出口。

在他身上投入的情感如河水泛濫無法收回，這就是人們說的沉沒成本嗎？

岸辰很快就看出這一點。這一日我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叫住我，問我和霧宜怎麼了。

我與他坐在長椅上，我在夕陽的投影中低下了頭，感受着從遠方吹來的風。我道：“不知道，總覺得我和他不一樣。”

“那還真是，你們性格差太多了。”他頗為贊同地點頭。

我皮笑肉不笑，心想，說什麼大實話。

“所以你們吵架了？”在昏黃的光暈中，岸辰轉頭看我。

“算是吧。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他分手，我和他的思維方式差太多了，而且……”我垂下頭盯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停住。

“而且什麼？”

我摩挲着衣角，不知如何去形容。擡起頭，黃昏時刻暮色血紅，整片大地籠罩在這片光暈中。

遠處城市的輪廓模糊不清，近處群鳥飛過，四周大樹搖曳。

我在想，我眼中的天空與他眼中的天空有何不同？

“而且我以為我與他站在同一片大地上——但他腳下踩着的是另一片我理解不了的天空。”

說完，我尴尬極了，把頭埋得更低了。

岸辰因我的話陷入沉思。他突然用力拍我的後背，差點把我拍到地上：“你和他在一起文采都變好了。别想那麼多了，談戀愛不就這樣嗎？每個人思維方式都不同，受不了就直接分了。”

真不該和他說。

“嗯，我知道。”我回道。

“你想不想分？”

“再看看。”

————

“這是學校發的空間手環，如果有微危險立馬捏碎，它會将你們傳送到安全地帶。”

野訓老師将手環一個個發給我們，并仔細介紹了它的使用方法。

自“複興之血”事件後，國家出台政策：野訓課上必須給學生配備空間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