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素哭得厲害,傷處隐隐泛紅,看樣子又要開裂。
“我會學的,會學會。”她的嗓子被煙嗆壞了,說話像是憑空劈開了木闆,粗劣還刺耳。
慕荃木着一張臉,冷眼看她慢騰騰動作,指揮雲素換方向掃,時不時還要罵上幾句。
順手挑揀簸箕裡的各種藥草,慕大夫平日裡其實很忙。
等到晌午休憩,李安在門前挂了牌。
雀草去喊慕荃他們吃飯,趴到木窗上準備叫人,卻看到他們公子又開始訓雲姑娘。
撐着下巴看了一陣,雀草覺得這位雲姑娘很可憐。傷勢太重,原本是救不活的,多虧有公子忙前忙後照顧。
他們公子性情古怪,罵人難聽,醫術雖然高明,但照這樣下去,是讨不到媳婦的。
雀草不敢忤逆慕荃,正好有人上門說媒,她打算借賣豬家張大娘的名頭救救雲姑娘。
“公子,張大娘說她有個遠房表親,長得可好看了,問你要不要過去瞧一瞧。”
慕荃被笨女人氣得肝火旺盛,哪裡有心情管這些,聞言怒道:“告訴她本公子克妻。”
半拉着窗扉的野丫頭誇張瞪大眼,像隻野猴子一樣在小二樓揮了揮手。
“什麼,公子你說你不舉。”
“張大娘,我們公子說他有難言之隐,您還是請回吧。”
在雲素詫異的目光下,慕荃的動作生生止住。
罵人罵到一半,慕大夫轉頭又去教訓另一個。
就這樣,不出幾日小鎮上流傳出一則關于小醫館的傳言,說慕神醫克妻還不舉。
一時間圖謀他那張俊臉的小鎮姑娘沒了音信,就連平日裡跑得最勤快的王媒婆也沒有再來過。
*
藥浴其實天天都有。
“疼就出聲音。”
慕荃的力道算不上輕,卻比柔聲細語更讓雲素放松。
她把自己交托出去,任由冰冷的手指盤旋。水開始泛涼,雲素看着漂動在水面上的褐色藥材,輕輕地吹動它們。
她如今和這些無根的草木一樣,伶仃孤苦,無處可依。
雲素醒來也有半月,從剛開始的不忿委屈,到現在的日漸平靜,相處的時間一長,她才知道自己已經逃出辛城,來到了偏遠村鎮。
和北翟接壤,旁邊又有破牙山的亂匪,住在這裡的人,在邊地算不上富庶。
最重要的是,岐州的守将是老王爺舊部,他不會聽新王号令。
在這裡慕行不會找到她,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又或者說,高高在上西平王不會想到她人在這裡。
雲素輕輕歎氣。
她沒有多少人可以信任,溫文爾雅的良人,其實是貪戀權勢之輩,為了翻雲圖接近她,害死她的父兄,短短數月,她所在乎的人幾乎都不在了。
“感覺如何,胸腹可有刺痛。”
身後的人打斷她的回憶。
慕荃單手撫上雲素紅腫的背,他的手指很冷,膚色蒼白按在木桶邊沿,顯得又細又長。
雲素以前不敢靠近慕荃,姆媽說這病秧子有痨病,還說他命中帶煞,會過給她,可誰又能想到,最後救下她的竟是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