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素乍一聽仇人的消息,巴不得立刻報此血仇,她對慕行的恨已經深入骨髓,在窈婆婆家裡,聽了好些邊地的苦難,她更是對西平王府上上下下,除去慕端墨這個有點良心但不多的壞胚,沒有一點好感。
但不一會兒,她身邊的病郎中就聊起了生意。
楚江南賣了個關子,伸出兩根指頭。
慕荃悻悻然:“兩箱黃金,他以為我的醫館很便宜,什麼人都能送?”
“錯了,錯了。”書卷氣十足的男人眉目一變,語聲寒冷:“是兩箱沖天雷,你若想阻止伢子嶺生變,這兩箱沖天雷可以投入炮筒,半路伏擊。”
“男人還是女人,我憑什麼信他。”慕荃心中有了計較,能在邊地弄出兩箱火藥,來找他的人位高權重,很有可能掌握一城命脈。
“她的要求不算難,要你改屍,而且要把臉換給她。”
慕荃嘴角抽搐,死人的臉最難換,這樣陰毒的要求,自從他名聲漸起後,很難再聽到了。
楚江南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眼神複雜地遞給慕荃。
慕荃接過來,他鼻子靈光,打開信封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花香。
他正欲詢問,不知何時靠近他身後,踮起腳來看信的女人眉心一蹙,一張又瘦又黑的臉湊過來。
“是蘇合香,味道好濃,這香是華庭齋的做法,但裡面怎麼加了鹿麝,紅花,苦杏,這樣一改,香性烈寒傷身,能讓女子不孕。”
沙沙粗粝的嗓音飄蕩在房中,身側的人侃侃而談,句句笃定。
雀草的眼睛閃啊閃,在她心目中,雲姐姐的魅力已經快要超過公子。
不遠處,小二哥也驚呆了下巴。
華庭齋,那可是安都的皇商,以制奇香聞名。
除了供給各宮嫔妃,華庭齋的分号開滿了大江南北,往往一香難求,千金難買。
如今這位貌醜的姑娘隻是一聞,就能聞出裡面多出什麼。
小二哥感歎,果然人不可貌相。
雲素沒有意識到房中所有人都在看她,眉心又蹙緊幾分,她聳着鼻尖,伸手揮了揮。
“是女人,這香有清明提神的功效,應是熏染在衣服上,沾了這麼久還不散,是每日都在用。”
“知道的真多。”慕大夫被人搶了風頭,偏偏他對胭脂水粉,熏香織錦,沒有一個有所了解。
聽到他不服氣的聲音,雲素想起雀草說過,和慕荃相處要讓着他,他們公子有些小性子,最是不服輸。
小心捏起身邊人的衣裳,雲素軟着聲道:“慕端墨,你才是最厲害的。”
慕荃才沒有無理取鬧,他瞪了眼鬼鬼祟祟的雀草,哼着嗓子咳嗽:“你又向她學,是在笑話我無知。”
慕荃直接上手,揉亂了雲素的臉,捏着她的臉蛋往兩邊扯,還要防着懷裡的人跌倒。
楚江南的眸子幾度變換,最終停在慕荃拉扯雲素的那隻手上。
距離太近了。
如果隻是試藥,為何屢屢留手。
楚江南自然知道,他們這些人沒有養過慕荃,也不該苛求他太多。
但雲氏女的身份太過特殊,若是尋常女子,就算是販夫走卒的女兒,他們丹邱遺族也不會多言。
可面前出生在安都,和雲宣挂鈎的小姑娘。
楚江南眼中隐隐有寒光閃過,家主還在時特意提點過他,若是安都有人出賣丹邱,那必然是雲家一脈。
開國四大家如今隻剩兩脈,付雲勢弱,依附慕家,丹邱飲恨,又與慕氏融了血脈。
唯獨雲家樹倒猢狲散,男丁戰死,女眷流亡。
上一輩的慘狀不該再重現,楚江南心下冷然,他絕對不會允許,雲氏女和少主扯上任何關系。
慕荃對此全然不知,他是下意識動作,兩人以前規矩守禮,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中間隔的那道天塹散了,親近也不覺得有何怪異。
打打鬧鬧不是慕大夫的做派,心覺是雀草影響了自己。
慕荃咳嗽一聲道:“依你之見,送信的買主是女人,我倒想問問,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從刀槍不進的陽城運出沖天雷。”
問題的答案又給到楚江南這裡,他收了凝重的神色,從懷裡掏出一方絹帕。
這一次,他沒有給向慕荃,反而先給了雲素。
“我家主人不識閨中物,勞煩姑娘說與他聽。”
雲素覺得楚江南面善,乖巧點了點頭。
接過絹帕,雖然手變得粗糙,但她還是能摸出一些質地。
是上好的絹絲,一般人府邸用不起,這是位夫人用的手帕,至于上面的繡工,雲素翻過面瞧了眼,不是哪個出名的繡坊,反倒像是自己的繡的。
而且繡的是雙面繡,單從兩面看,一面是一朵花,花朵飽滿,針腳分明,像是正在開着的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