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掙脫了這個醉鬼的手,把她抵到牆邊,聞到從她嘴裡呵出來濃重的酒氣。
“為什麼不回答别的?”楚服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有些怒氣。
阿嬌後背貼着冰涼濕潤的牆,感覺不舒服,不知死活地掙紮起來:“回答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
摸過娃娃的事情被她發現了?
楚服握着她的腰,正在思考的時候,唇上被阿嬌舔了一口,像是被上好的酒潤了潤嘴唇,一觸即分。
她低下頭去索吻,阿嬌卻嬉笑着躲開了,趴在她肩膀上喘息,又在她的耳朵邊吹氣。
像是耳鬓厮磨,陳阿嬌的手卻掐在了她脆弱的喉嚨處,聲音又像笑,又像在哭,含着一汪水一樣含混不清地:“我喜歡你,所以才要趕你走啊——”
“你就不怕我真的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嗎?”
明明是你說的,我們已經分别七年了。
還有多少個七年可以磋磨?
為什麼現在還能用這種漠不關心的語氣趕她走?
陳阿嬌愣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幹嘛,你說得好像生死離别。”
月亮偶爾被輕雲遮蓋,明明滅滅,滅滅明明,照不清楚楚服的臉。後來阿嬌才發現是自己的臉上有淚水在滾。
楚服任人她遏制自己的呼吸,又像是半脅迫着循循善誘:“誰說不是呢,阿嬌?”
七年前她是仆,阿嬌是主。
她把兩個字翻來覆去地喊,終于喊得熟稔。
現在她是臣,阿嬌是君。
每個字都被楚服咬的很重,可是語調卻缱绻地過了頭。
“阿嬌,”她再次這樣喚她,飽含了潮意的,“今晚就要把我趕走麼?”
楚服好像突然變了個人,每個字都缱绻起來,像是唇齒間曾經夾着一朵,被雨水沖刷的可憐兮兮的花。
那是多年前第一次喊起“阿嬌”這個兩個字時候的語調,模模糊糊隔着越不過的歲月。
生年不詳,緣起不詳。
莽莽歲月裡,被反複惦念無數次。
阿嬌不知道小姐這個陌生的稱呼,現在被人提起,仍然可以被叫的這麼非比尋常。
像是經年幹枯的花遇到了一場渴望多年的雨,迷蒙中,已經顧不得下雨的神是不是居心叵測,隻想再多讨要一點。
——她清楚的知道,那是種食髓知味的快樂。
“為什麼又不說話?”楚服摩挲着她的手腕,“阿嬌,我好想你。這七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想你。”
下颌被人摩挲,不由自主地張開。
阿嬌的眼睛被翻湧的酒意熏紅,探出一點舌尖,任由那場雨灌滿了胸膛:“阿楚……你為什麼才回來。”
*
夏書禾還沒救出來,劉笙的将來還沒來得及安排,劉徹對她的殺心還不知道何時起又何時散。
在這宮裡或者如同刀尖舔血,懸空走絲,惶惶不可終日,放不下心來。
為了麻痹自己,她把當年夏家送來的酒全都喝了,猶嫌不夠,每年都要向夏夫人讨,酒量已經比當年強了太多,醉也成了奢求。
她迷迷糊糊地,被人抱在懷裡,聽到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聲音圍過來。
好煩。
用楚服的衣服捂一捂耳朵好了。
那場“雨”從胸口下到了楚服的衣襟上。
那件精緻的袍子被皇後娘娘的眼淚和口水打濕,揉成一團,大概是洗不幹淨了。
阿嬌感覺自己被人放到床邊。
她眼睛裡迷亂的燈火,和紅羅帳、金絲床雜糅在一起,構成個巨大的金屋,朝她壓了下來。
于是轉身,跌跌撞撞往外跑。
撞到熟悉的味道,陳阿嬌摸到楚服尚濕着、冰涼的袍子,像是忽然清醒了。
她睜開眼,拉住巫女皺巴巴的領子,吻了上去。
楚服的唇齒間沒什麼酒氣,阿嬌卻忽然覺得越發恍惚起來,似夢非夢中踮起腳,想讨一個再深一點的親吻。
“對不起,對不起。”她也不顧兩人還糾纏在一起的唇舌,嘴裡不住地嗚咽出幾聲道歉,語速越來越快,幾乎是在贖罪。
醉鬼的力氣太大、哭得太狠,阿嬌好幾次咬住了楚服的唇角,厮磨中見了血,又被她輕輕舔去。
親吻中傷口無法結痂,蹭幾下就又會流出新的。
比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楚服并不覺得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