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青梅竹馬、小姐和丫頭,細細數過來,哪一個關系是可以親吻、擁抱,乃至做盡親密之事的呢?
黑暗中可以不管不顧地瘋狂,天亮了卻不得不尋找一點站得住腳的依據,來填補滿腔的孤勇。
盡管可以借着巫蠱之術的名頭,互相占有。
陳阿嬌找補起來:“就這麼随便?你不會是個賣假貨的假巫女,唬我的吧?我給你下了巫蠱娃娃,你就不該弄個三書六禮的,給我下聘,再許諾一生一世隻有我一個人麼?”
“你說得對,要告天地祖宗,宴請四方賓客,結為生死不棄的夫妻……再等等好嗎,不會太久的。”
這一切,陳阿嬌都已經以另一個身份、和另一個人經曆過一遭,并不覺得稀奇了。
可是從楚服的嘴裡說出來,居然又讓她燃起一些期待。
帶我離開這裡吧,去哪裡都好,哪怕什麼都沒有也好。
可這樣的幸福并不能持續太久,陳阿嬌還記得上輩子是怎麼栽在不思進取這四個字上的,催促道:“你該走了。”
“還是急着趕我走嗎?”楚服笑問,卻已經放開了她的腰,轉過身去收拾行李。
陳阿嬌心想,你才不會被趕走,你會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哪怕我威脅你跟着我會死,你都不會放棄。
但她看着楚服明顯興奮的背影,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說道:“你不是要去給我準備聘禮嗎?”
楚服搖頭又點頭:“那我就不逗留了,因為這次一定很快就會再見的。”
*
這是楚服頭一回走正路出宮,居然還有些不太習慣。
可惜她的宅邸離皇宮算不上遠,繞過鬧市就停了下來,沒等她多享受一會兒這禦賜的車,門簾就被幾個婆婆掀開了:“将軍回來啦!”
楚服從小是服侍人的,現在讓她心安理得地招一大堆人照顧自己,她做不來。府邸大多“下人”,都是上了年紀,眼神和腿腳不太利索的布坊女工。
平時給其他女工做做飯,洗洗衣服,偶爾服侍一下楚服,也能領着不多的月銀。
到了她們這個年紀,這樣的活在尋常家裡似乎已經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并不被尊重,動辄打罵。
可到了楚服這兒,布坊的姑娘們會變着法地誇婆婆們做飯好吃、衣服洗的幹淨,每個月做着一樣的活,雖然累點,但居然還能拿到一點屬于自己的銀子,在别處幾乎想也不敢想。
因而婆婆們服侍起楚服來分外熱情,讓她一個年過二十的小孤兒,感覺自己忽然多出來了一大堆媽媽,關心吃飽穿暖的問題。
她有些享受,又有點不太自在,往往又會得到婆婆們更多的關心和憐愛。
這支不成型的“婆婆大軍”成了布坊最重要的眼線,京城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打聽到,很快就知道了那個“告密的小士兵”,果然和一家染布行沾親帶故的。
那染布行的衣服在長安城中算不得數一數二,也常常趕不上時興的樣式,卻比别人多一樣蜀錦,賣得奇貴。
婆婆們不光打聽,以為楚服很有興趣,還買了一小塊帕子回來給她。
楚服是為了查事情才問的,布坊的具體事務都是夏書禾安排的人去做,又不是她親自在打理,因而對那蜀錦并不上心。
但那一小片布料上,用彩線繡着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精巧得很。
她因此把那帕子翻來覆去地看,最後下了結論:“拿來做喜被倒不錯。”
婆婆們笑道:“就說将軍是有了心上人,特地買了鴛鴦的帕子,果然錯不了。”
楚服坦蕩地點了點頭:“參軍之前就說過要娶她,可不能食言,做了将軍就把舊人忘了。”
“隻是做錦被可還要等一陣子,他們家的蜀錦都被幾個将軍買光了。”
“買光了?什麼事兒要用這麼多?”
婆婆們犯了難:“沒聽說過誰家有喜事,隻知道各家都買了不少。也許是李丞相升了大官,要慶祝罷了。”
見楚服面露為難,她們趕緊補充道:“雖然隻剩下幾個帕子了,但要是急用,讓我們的姑娘仿着樣式做幾匹也是可以的。将軍的大事要緊,我們熬幾個夜也就出來了。”
楚服笑道:“這倒不急,我随口問問就是了,不過是有些好奇,你們回頭打聽了來,給我聽個響就是了。”
京城一共這幾派,順着一點線索往下查,總能找出千絲萬縷的關系。
夏書禾推行新政以來,得罪的富商和名門望族不止染布一行。楚服把帕子疊了放好,吩咐道:“明兒個請窦太主來我們這兒坐坐,就說有新樣式請她來看,或者我們帶着上門也好,問她幾時得空。”
婆婆們以為她是要推銷布料,連忙說道:“長公主向來穿的都是各地侯國的貢品,偶爾買些奇珍異寶和首飾玩玩,恐怕不會買咱們的布。”
楚服隻好說道:“她是我曾經的主家,于我有恩。我回京以後,一直沒能請她來小坐,也沒上門拜訪,現在是補禮數呢。”
婆婆們這才想起來她曾經在長公主府做過工,趕緊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