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走後,楚服清點了下最近送來的禮,把自己的卧房随意裝點了一下,總算覺得有點人味了。
她剛回京的時候,劉嫖也讓人來送過禮,除卻一些江南特産,最稀奇的還是一副“婦好像”。
據說這是曾經太後宮的畫屏,是窦太後從别處淘來的,陪了窦太後許多年,後來也歸了太後遺産,一并送到了長公主府上。
劉嫖對這畫沒什麼感覺,又不好直接轉手賣掉,幹脆借花獻佛,送到了楚服的府上。
楚服的少女時代曾經在太後宮中見過這副畫像。
當時還不解其意,隻是模模糊糊覺得前方大概有一并長钺劈開迷霧,昏暗中,終于找到了一條能落腳的道路。
而今這幅畫屏曆經多年,居然回到了她自己的手上,還擺在獨屬于她的卧房中,像是曾經那幾年的經曆全都曆曆在目,漂泊不定的青春被她緊握在手心,有種踏實的安心。
屋子裡一點點溫暖起來,被關在金籠的鳥兒飛出來,應該也會有一個舒服的落腳點。
楚服整理好衣冠,站在那副畫像面前許久,最後低聲說了句“好久不見。”
在長公主府中做過幾年工這件事,在楚服漫長又悲慘的履曆中确實算不得矚目的一項,也很少有人把她做過長公主家奴的事情拿出來到處宣揚。
這件事不夠悲慘,能磨練人的意志。
又不夠光鮮亮麗,能讓她借勢平步青雲。
可這是讓所有人知道她們曾親密無間的唯一機會。
*
劉嫖這幾日雖然不得閑,卻也沒到腳不沾地的程度。
加上夏書禾一事有楚服的參與,能證明她的“安排”有理有據。
可要是布坊開不下去,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證據也會被淹下去。
她明知這些,但見楚服這件事還是被一拖再拖,直到楚服請了第三回才磨磨蹭蹭地去見。
不是因為别的,倒是被楚服和阿嬌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絆住了腳。
窦靈犀下獄之後,窦嬰跟着被免官,窦家倒台。
他們嫉恨她把事情全都抖落出來,擺明了不想再認回她。
可窦靈犀回了長公主府後,雖然感恩戴德,還是把阿嬌和楚服之間過于親密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過這次,她放飛自我。
說完之後,還過分誠懇地點評道:“就像栗姬娘娘對您的眼神那樣,奴婢覺得她們兩個之間也不太清白。”
劉嫖:“?”
窦靈犀想了想,還一本正經的解釋:“您和栗姬也算是十幾歲上開始一同成長,雖然沒有她們那樣的情深義重,也是有些情分在的。栗姬給您送的胭脂,您一個也不舍得用,就算摔碎了也還好好收着,這不是——”
劉嫖:“好了不許說了。”
窦靈犀聽話地閉了嘴,坦坦蕩蕩地做完了手裡的活,就退出去了,留劉嫖一個人在屋子裡發愣。
窦靈犀此生沒有過什麼情愛糾葛,聽說年少時候也曾和幾位王爺皇子暗通款曲,因為出身不好隻能做妾室,婚事硬生生擱置下來。
她事事争先,要嫁人就要當正妻,生怕給他們當妾室會影響了自己的光明前途,全都硬生生斷了來往,也就拖到了現在。
大概心中無男人,拔刀自然神。
窦靈犀對别人的感情之事看得十分通透,也總能抓住要害,引經據典,點評得很犀利。
阿嬌幾乎要懷疑她是單純的大嘴巴——有秘密憋在心裡對窦靈犀來說是個難以接受的事情嗎!
但劉嫖更難以接受——栗姬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窦靈犀非要揪着那根刺來回地掰扯算什麼?
甚至她有些絕望的想,她有那麼多次的機會能把窦靈犀嫁出去卻不珍惜,現在非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折磨自己嗎?
不如過兩天問問她要不要男寵,讓季藍和春棗去外面街上物色一個回來,就不用天天琢磨她們娘倆了。
窦靈犀知道以後,頓感不妙,又跑到劉嫖的面前,巴巴地誇楚服的好。
她力證,從前楚服能照顧好小姐,往後也能保護小姐一生順遂……總之要比栗姬那種會反目成仇的好。
劉嫖本來還是有些猶豫,窦靈犀又催她,說等李蔡他們把夏書禾“受賄隐瞞受降俘虜信息”、“女官禍亂朝綱”的一系列窮舉出來的理由坐實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母女倆在這件事上的劍拔弩張,不得不也就緩和了下來。
想要指責的人和被即将要被指責的人,總是會不約而同地想起“栗姬”,再想起夏書禾,然後同時閉上嘴。
可見病從口入,禍從口出。
窦靈犀一次帶出來兩個啞巴,真是可喜可賀,為太主府的太平日子添磚加瓦。
劉嫖這輩子目的,首先就是自己要活的張揚肆意,其次就是想讓女兒好好地活。
年紀越大,她對這件事的認知反而更加開明。
陳午不能讓她開心,她就自己找一個人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