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洡用餘光看了一眼睡着的代禺知,她牽起一抹笑,想起這時候沒有人看自己,于是乎徹底放棄了表情管理,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就連眼角都帶着點微笑,她是由内而外的散發出了自己的高興。
她甚至在想,她或許應該自掏腰包發兩千塊到群裡,感謝沈靖妤和鄢溪西的毀約之恩,成全了她和代禺知的小鎮二人行。
開了快三個小時的車,為了避免疲勞駕駛,楊洡将車停在了一個小型服務區裡,她的位置靠着牆,很少會有車輛路過她,這樣也不會打擾到代禺知休息。
閉眼休息了半個小時左右,楊洡躺在座椅裡往右側身,代禺知恬靜的睡顔一覽無遺。
盯着對方無任何表情的側臉,感受代禺知平穩的呼吸,楊洡擡起左手往前伸,在靠近對方嘴唇的時候縮了縮手指,一下又一下輕輕的呼吸打在楊洡的手心裡,她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栗着,不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
她想感受一下代禺知的嘴唇有多軟的,畢竟它看起來真的很好親,隻是自己一直沒有機會,這就導緻她生了些執念,本想着親不到摸摸也行,但那呼吸打在手心的時候楊洡總是覺得心虛,最後又把手收了回來。
有些事情兩個人都清醒的時候不好做,但隻有一個人清醒的時候就會膽子大一些,楊洡顯然是不想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再次将左手伸過去,這一次帶了些決絕的味道。
她的終點是代禺知眼下的那一顆淚痣,這是代禺知整張臉最具代表性的點綴,因為這顆痣的原因,讓代禺知看起來非常鮮活生動、極具個人特色。
楊洡屏住呼吸,試探着用食指點在那顆小痣上,結果代禺知因為睫毛太長,被楊洡的其他手指不小心碰到。代禺知睫毛輕顫的反應迫使楊洡再次放棄自己的動作,最後她歎了口氣,輕輕揉了揉代禺知的頭發,幫她把不聽話的發絲挽到一邊。
離小鎮還有一個小時車程的時候代禺知睡醒了,等她徹底清醒之後忽然想起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說話,楊洡就偶爾搭一兩句腔。
“洡洡,我發現經常都是我在說我的事情,你很少說你自己的事情。”代禺知抱着手臂看向楊洡,有些憤憤不平道:“這不公平!你都不給我了解你的機會。”
楊洡有些沒處兒說理,自從代禺知來蜀城之後她确實沒有找到機會讓代禺知更“深層次”的了解自己,主要還是因為她有些小心翼翼,再加上自己本身就“心懷不軌”,所以秉承着說多錯多的原則,一般代禺知不感興趣、不問的事情,楊洡都沒有主動講過。
“那你說說,你想知道什麼?”楊洡輕松的笑着,仿佛她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跟代禺知講的。
代禺知想了會兒,選了一個她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你大學為什麼要選擇學法?”
“因為我媽和我爸一直認為,法學更好考公務員編制。”楊洡沒覺得有什麼不能給代禺知講的,既然她好奇,那自己就說。
楊洡的家庭情況之前沈靖妤透露了一些,但都是非常片面的事實而已,楊洡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比代禺知想象的還要更加窒息。
體制内的父母能給楊洡的,是極好的教育外加嚴肅的家庭氛圍,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大了會學法律、會考公務員、會進入體制内工作;其實她覺得這沒什麼的,所以她把鋼琴當作自己的朋友,樂此不疲的練習,以至于成為了同齡孩子裡的佼佼者。
其實楊洡自始至終都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音樂天賦,這隻是她刻苦訓練之後得到的回報而已,她和鋼琴做朋友是因為她沒有其他朋友;她媽媽會幫她篩選朋友,沈靖妤是第一個通過她媽媽篩選的朋友,所以在沈靖妤之前,她隻有鋼琴。
她其實也試圖反抗過,比如那支榴蓮冰淇淋、比如夥同沈靖妤留宿網吧、比如愛上代禺知;她其實很适合做這種抗争者,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被發現過,她一向善于藏匿。
“那你就沒有反抗過?你對鋼琴的熱愛呢?”代禺知不太明白為什麼楊洡會選擇妥協。
“其實我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熱愛鋼琴。”楊洡語氣上揚,似乎真的不在乎大學到底學了什麼,現在又做着什麼工作,“其實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領導好、同事也好。”
代禺知有些沉默,她總覺得楊洡沒有說真話,在夏令營裡那個耀眼的楊洡不是假的、在鄢溪西家裡和沈靖妤積極溝通編曲的楊洡不是假的,彈鋼琴的楊洡眼裡是有光的,那就是熱愛!
代禺知自己也有熱愛的東西,所以她太知道熱愛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楊洡撒謊了,或者說是她隐瞞了些什麼。
如果不熱愛鋼琴,她不會在最忙的時候都要抽出時間練習;如果不熱愛鋼琴,她不會每周都拿着幹淨的布擦拭鋼琴;如果不熱愛鋼琴,她做什麼要跟沈靖妤為了一首歌的編曲争執到淩晨。
楊洡到底為什麼會放任父母插手自己的人生呢?代禺知以前是不了解楊洡後來的生活,現在來蜀城這麼久了,她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
楊洡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妥協?
是為了無望的人生,還是懸在塵世裡無處安放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