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碎螺引潮汐與歸墟焚心錨
海腥味揉雜着珊瑚碎屑的氣息在礁洞内沉澱。骸骨殘骸化泥入水,隻餘沈淮青粗重如破風箱的喘息聲在岩壁間撞出空洞回響。右臂焦痕深處,那枚赤紫灰三色交纏鑄成、嵌着一點冰藍魂芯的印記緩緩沉入血肉,如同滾燙的烙鐵浸入深潭,每一寸下沉都激起鑽心的灼痛與新生筋骨生長的麻癢。
但他無暇自觀。所有感官都被千織珊瑚血刃斬落的方向死死攫住——燼童在礁岩上如同離水的毒鲉般劇烈抽搐!墨綠腐毒已蔓過肩頸,那入侵的邪穢意志正将少年瞳孔蠶食成完全的幽綠!千織的刀尖裹挾金紅焚焰,精準切入毒肉交接的腐線!
“嘶——!”如同烙鐵淬冰!毒肉在刀鋒下滋滋作響!墨綠濃煙爆湧!燼童的慘叫已非人聲!那邪念在焚滅邊緣發動最後的反撲!無數墨綠絲線如同活化的蛭群,從傷口處瘋狂暴漲!扭曲纏繞,竟想反向侵蝕千織握刀的手臂!
千織眼中決絕更甚!牙關緊咬!左手閃電般掐訣!數道凝如實質的“淨心潮鍊”自虛空湧現,如同冰藍巨蟒纏繞鎖向墨綠絲線!海族魂力與深淵污穢在兩股力量對撞點瘋狂湮滅!
就在刀鋒與邪念僵持的瞬息萬變之際——
嗚……嗚……
一縷纖細的、顫抖的、卻執着如幼鳥啼鳴的海螺聲細弱地穿透硝煙!
小螺!盲眼的女童不知何時爬到了戰圈邊緣,臉上淚痕未幹,指尖卻死死扣着一枚邊緣殘缺的尖角螺殼!她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不成調的悲鳴經由殘缺螺口扭曲放大,形成刺耳的、帶着泣血般撕裂感的噪音!這噪音對常人隻是不适,但對那正在千織刀下瘋狂扭動的墨綠邪念絲線,卻如同億萬根刮骨的刺針!本就在湮滅邊緣的邪念如同被潑入滾油,猛地痙攣潰散!瞬間收縮至燼童傷口深處!
千載難逢!
“斷!”千織厲喝!珊瑚血刃悍然下壓!嗤啦——!!連皮帶骨剜掉碗大一塊墨綠腐肉!暗紅鮮血噴濺!燼童身體猛地一挺!徹底昏死過去!最後幾縷掙紮的墨綠邪氣在血肉剝離的斷口中尖嘯着湮滅!
危機暫解!千織額角汗珠滾落,收刀後撤,腳步微微虛浮。她看着地上殘存的墨綠腐肉碎塊,又看向掌心那柄金紅光芒未褪、刃口卻多了一絲猙獰污濁缺口的珊瑚血刃。青金色的眼瞳深處掠過一絲異芒,不再是純粹的救贖之念,而是一種糅合了沉痛、決斷的複雜暗流。
沈淮青艱難支撐起身體,拖着幾乎散架的軀殼挪到燼童身旁。那孩子臉色慘白如紙,肩頭巨大的創口血肉模糊。他下意識擡起尚能動彈的左手,笨拙地想去捂那洶湧淌血的傷口——如同記憶中,試圖為弟弟淮南擦拭額頭的滾燙汗水。
指尖觸及溫熱粘稠的血液,滾燙的觸感瞬間引爆又一段閃回碎片——
【塵封映像】
醫院慘白的頂燈搖晃。消毒水氣味刺鼻。病床上,少年淮南蜷縮在厚棉被下,露出的臉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他費力地睜開眼,瞳孔因高燒而渙散,嘴裡發出無意義的嗬嗬氣音。一隻枯瘦的手正顫抖地試圖用毛巾擦拭他額角的冷汗,卻被他無意識地揮開。
床邊角落裡,真正的沈淮青呆立着。網吧通宵的油膩還糊在頭發上。他看着母親徒勞的動作,看着淮南痛苦的抽搐。他擡了擡手,想像童年那樣去碰弟弟滾燙的額頭……最終卻在淮南模糊望來的、混雜着痛苦與茫然的目光中,僵硬地垂下手,死死攥緊了褲兜裡那幾枚僅存的、準備續上網費的鋼镚——如同攥着灼燒自己掌心的烙鐵。
【閃回結束】
眼前的血,與記憶裡淮南額角的汗……
都燙得灼魂!
嗡——!右臂焦痕深處那枚新鑄的三色印記猛然一跳!冰藍魂芯微微搏動!一股純粹的保護欲壓過所有駁雜力量!沈淮青不再猶豫!左手猛地撕開浸透藥藻的衣擺!用牙齒咬住布條一端!配合尚能屈伸的手指,極其笨拙、甚至有些粗野地纏繞壓迫燼童肩頭的猙獰創口!
“止……血……”幹裂的唇間擠出沙啞字眼,是說給千織,更是說給體内那枚掙紮着回應保護本能的印記。動作毫無章法,血水依舊從布條縫隙滲出,但那份笨拙中的執拗,卻讓昏迷的燼童緊鎖的眉頭似乎松了一線。
小螺停止了吹奏,握着殘破的尖角螺,細瘦的身體還在發抖。她憑着對聲音和氣息的微弱感知,摸索着靠近了些。
“别怕……”沈淮青喉頭滾動,對着空氣,更像是對着小螺和燼童,“笨鳥……學飛呢……摔不死……”他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滿嘴血腥味。
千織無聲地看着這一幕。她目光掃過沈淮青粗陋卻有效的壓迫止血,掃過他焦痕印記因回應保護本能而稍顯柔和的搏動光芒,最終落在他臉上——那雙曾被朔風暴戾和神子詭魅輪番占據的眼瞳深處,雖仍有血絲和疲憊,卻多了一抹沉澱的、源自“沈淮青”自身的決心。
她緩緩走到自己昨夜插刀的藥架前。那柄飽飲怒血、刃有殘缺的珊瑚血刃,依舊深深釘在鹽罐中央。無數灰白色的亡魂鹽晶,在刀鋒金紅餘燼的映照下,折射出細碎冰冷的微光。
千織伸出手。
卻不是去拔刀。
指尖先落在一旁蒙塵的藥缽與藥礁杵上。拂去灰塵,指腹感受着冰涼粗糙的觸感。又滑過那卷被風雨翻開的《安魂章》,貝葉紙的紋理如同撫過無數張被海潮吞沒的臉。
最後。
她攤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