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入了夏,徹底熱了起來。
宋林霖下班後打開了黑膠唱片機,自己在卧室裡收拾着衣服。把那些厚到暫時穿不上的衣服放進衣櫃裡,收拾了一些舒服且好看的夏裝出來。
她晚上自己做了飯,一菜一湯,湯比菜味道好,洗澡出來後收到了叢盈幾分鐘前的消息,約她明天去逛街。
宋林霖回了個挺可愛的小貓OK的表情包。
她們兩個聊了幾句,叢盈又問她母校的百年校慶她要不要去。
宋林霖直接回了電話過去。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她頓了頓,問:“你要不要回去?”
“我倒是想,但現在說不準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要出差。”回答完,她又問宋林霖:“你是不是想回去?”
“挺想的……不過也不一定有時間。再商量吧,半個月之後的事呢。”
C大優秀校友衆多,商界、法律界、新聞都有大佬,甚至還有進了娛樂圈的熟面孔。
宋林霖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但她對C大很有感情。母校給了她獨立自主的生活和感知更大世界的平台,同時也給了她自信和勇氣。她畢業這麼多年隻回去過一次,很想回去再看看。
和叢盈聊過之後她一點都不覺得困,于是打開了客廳的投影開始看電影想催眠。這電影是一部很長的文藝片,前半小時的背景都是淅淅瀝瀝的雨季,時間一長,她真的有點困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地準備關掉投影去睡覺時,樓下忽然響起了巨大的、尖銳的聲響。
今晚天氣好,窗子大開着,導緻這聲音尖銳清晰,把她生生吓清醒了。
宋林霖平複了一下跳得過快的心髒,快步走到窗邊探頭看。兩棟單元樓之間有幾個人在挪車,好像是有車着火了。
天色太黑,樓層又高,其實看不太清楚。但是不一會兒,消防車就來了。
剛拿出手機想看看業主群,梁恕的微信就發了進來。
【樓下怎麼了?】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回答問題,而是在想,他今天明明有排班,怎麼沒飛?
心裡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問了。
【發燒,狀态不好,找人換了班。】
【你記得我的排班?】
宋林霖:【你上次提過,你這個月的排班很規律。】
梁恕:【嗯,真聰明。】
沒等宋林霖做出什麼反應,他又問:【害怕了嗎?】
她彎了下眼睛,打字:【沒有。】
【你有沒有吃藥?】
【還沒,你家裡有嗎?】
發燒不吃藥他要怎樣……退燒藥是最常規的,家裡怎麼都不備着?
她說“有”,梁恕就說要過來取,宋林霖覺得自己也頭疼了。
【生病了還折騰什麼,我給你送上去。】
【好,那我等你。】
他又說:【别坐電梯了。】
宋林霖:【嗯。】
她換了件簡單的白T恤和灰色散腿運動褲,找了個皮筋随意地把頭發紮起,就拿着手機出了門。
從樓梯走上樓,推開樓道門時發現梁恕已經開着門在等她了。
男人穿着一身睡衣和她對上了視線,臉色能看得出些許蒼白,平添了一絲脆弱感。
她學着這人的樣子擡了下眉,問:“來給我開門啊。”
梁恕笑了下,沒說話。
宋林霖伸手觸到他額頭時,他的脊背像是電流通過一般。
眼前就是他十八歲時喜歡的女生。
她的妝已經卸了,粉黛未施,這麼看真的和高中時差不多。梁恕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沐浴露。
他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有些變态,于是退後了半步,垂着眸子道:“進來,樓道裡涼。”
白天的氣溫都三十多度了,哪裡會涼,是他自己發燒才覺得冷。
宋林霖腹诽完,感知到自己的之間還留着在他額頭上沾染的燙意,于是聽話地走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怎麼不開燈?”房間裡很暗,他隻開了一圈燈帶。
梁恕這才摁開客廳的水晶燈,說:“剛剛燈一直閃,應該是電路的問題,我看業主群裡有人說家裡停電了。”
“因為樓下的事?”
“嗯,現在沒事了。”
她打量着梁恕,輕歎:“好吧,現在有事的是你。多少度,量體溫了嗎?”
男人誠實道:“十分鐘前量過,38度4。”
“你都不覺得自己應該去輸液?就算不輸液也得吃藥吧,這麼大人了怎麼好像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
她皺着眉,沒忍住數落。
話音落下時,梁恕就那麼靠在牆邊看着她,看她說完了,才擡眉問:“你就這麼訓病人?”
雖然臉色不如往日,那雙桃花眼卻依然勾人。
“當然不是。”宋林霖把他推進卧室,語氣淡淡地說:“給你的特殊待遇,怎麼樣?”
梁恕靠回床上,卻擡眸看着她,嗓音有些啞,倒是笑了:“感覺挺榮幸的。”
發着燒還插科打诨,你可真行。
“準備叫外賣送了,但是又想起你。”
他忽然說。
想起什麼,想起樓下有自己的朋友,還是想起“遠親不如近鄰”?
宋林霖拿藥的動作一頓,又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垂下了眸子。
她把他身上的薄被掃過去一些,自己坐在床邊,伸手貼了下床頭櫃玻璃杯的溫度。
還是溫熱的白開水,喝藥正好。
把藥遞給梁恕,過程中兩人的指尖觸到了一起。宋林霖很快收回手,又幫他念起了說明書。
梁恕乖乖吃了藥,宋林霖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高中發燒的那一次。
那已經是五月下旬時。
高考在即,高三樓的倒計時牌每日更新,橫幅高懸。大家腳步匆匆,綿密的緊張在空氣中逸散。
當時梁恕陪她去輸液,她心裡十分抱歉,覺得耽誤了他學習的時間,又怕他被傳染。
梁恕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戴上了醫用口罩,眸子垂着,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不會,又說自己正好要逃掉自習。
她記得發熱門診很吵,白熾燈亮得刺眼,皮試也有些痛。
而身邊的人在她心上留下溫柔的刻痕。
宋林霖又開始覺得命運有趣了。
南美洲的蝴蝶扇動翅膀,賭桌上骰子一轉,愛神眨了下眼。
梁恕會不會……曾經喜歡過她?
她試圖尋找蛛絲馬迹。
“宋林霖。”
已經躺回了被子裡的人喊了她一聲。
“嗯?”她意識回籠,遞給他一個眼神,問道:“怎麼忽然叫我的名字?”
“是嗎?”梁恕問:“像上課時走神被老師提問?”
宋林霖笑了下。
他依然看着她,或許有生病的緣故,他的目光比平時熾熱。
“我叫你其實是想問,你名字是什麼意思?有很多木,還有雨。”
“你猜呀,我看你高燒的時候聰明的腦子還轉不轉?”
“怎麼不轉?”他擡了下眉,“你發着燒都能答一套數學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