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換盒裡僅存的最後一粒分散片本是崔言留給自己的。
強行将一個人的藥量分給兩個人,最壞的結果可能是誰也無法返回現實世界。
火堆旁,崔言低頭凝望熟睡的蘇含時,蘇含時臉龐細碎的絨毛漆上一層火光,和脖頸上的銀鍊相映襯。成功的求婚“儀式”,讓他不後悔用一枚戒指替換兩粒藥片的位子。
這一夜,除了幾隻小型獸試圖挑釁被崔言趕走之外,也算平靜。天剛蒙蒙亮兩人便動身啟程。
他們此行的任務是在新區域收集生物樣本和搜尋幸存者,昨晚出現的小孩,無疑成了他們的目标。
追逐小孩的過程中,他們逐漸離開了遺迹最稠密的開闊地帶,進入峽谷,峽谷又慢慢變窄,在盡頭一分為二。
一邊岩壁上抓痕密布,一邊沙地上殘留着蜿蜒曲折的痕迹。
這似乎昭示着兩邊道路上盤踞着不同的怪獸,爬行類和軟體類。
隻是無論哪邊,都不是什麼好選擇。
經過内心的激烈掙紮,蘇含時選擇了爬行類,他讨厭軟體類,沒有原因。
行至晌午,烈日當頭。他們腳下忽然騰起一股沙沙聲,這聲響其實從之前就有了,隻是隐藏在疾馳的風裡,混淆了崔言的感知。
“什麼聲音?”蘇含時也察覺到了,岔路口另一邊蜿蜒曲折的痕迹和耳中的沙沙聲音重疊,“像一條爬行的蛇?可我們明明選了另一邊。”
“先離開這裡。”崔言預感不妙。
然而越是想要逃離越是被命運拉緊,疾馳中兩人誤入了一片流沙地,最終被卷入流沙漩渦中心的地底。
一陣窒息過後,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陌生又驚悚的地底世界——巨大的蛇洞!
蛇洞中,數十座高百來層的高塔遺迹矗立其中,在地下偌大的蒼穹裡如一根根撐天柱,在遊走的塵埃之間蔚為壯觀。
正中央塔體的腰間有一圈不符合正常審美的臃腫,定睛一望,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巢穴。
正巧有一條巨蟒般的尾巴蕩出巢外,打了一個卷後又收回,一直伴随他們的沙沙聲也跟随尾巴的移動在巢穴中回環。
“我們掉進了蛇窩?”蘇含時倒吸一口涼氣,“這運氣還真是......”
他本意是一言難盡,卻被崔言搶先:“不錯。”
“阿言是在說笑?”蘇含時隻當對方是苦中作樂。
“沒有。”崔言正兒八經道,“如果是蛇怪,說不準巢穴裡會有蛇蛋,至少能填飽肚子。”
即便蘇含時現在已經饑腸辘辘,但那種怪物下的蛋真的能吃嗎?會不是奇臭無比難以下咽,或者應了那句老話,“吃什麼補什麼”?自己不會變異成一條蛇精吧。
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掐滅了腦子裡不切實際的焦慮。
忽地,築有巢穴的塔體晃動,常年積攢的沙塵如雪花般簌簌掉落,另一隻長相酷似野貓的巨怪從巢穴裡探出前半身。
貓怪前爪嵌入巢穴邊緣留下深深的爪痕,這抓痕和岔路口岩壁上的竟然一模一樣。
他們原本以為至少能避開一隻怪獸,沒想到全給遇上了,蘇含時在心中無奈歎氣。
數秒之後,在從下而上被巢穴遮蔽的視野裡,他們瞧見蛇尾上下拍打,利爪隔空撕扯,仿佛兩隻怪獸在纏鬥。
動靜越來越大,枯朽的塔體不堪重負搖搖欲墜!這樣下去不行,還沒被怪獸發現,兩人可能早被砸死了。
“先去其他塔後避一避。”崔言道。
幾乎和他們步調一緻,一條陰影也從巢穴中躍出,逆光之下,他們雙雙擡頭,隻見那隻貓獸前爪一蹬、一條粗壯的蛇尾接在身後随之飛出。
原來,蛇尾和貓爪來自同一頭怪獸!一隻貓頭蛇身獸!
“那怪獸瘋了?自己和自己都玩得這麼起勁兒?”蘇含時道。未免受到波及,兩人中途變了道。
“它好像在追什麼東西。”崔言在昏暗下墜的塵埃裡追尋。
蘇含時順着崔言的目光聚焦,一個光斑在怪獸的前爪上閃爍。
光斑跳到哪裡,怪獸就追到哪裡,最後光斑竟蕩起了秋千,貓頭蛇身獸也随之撲左撲右。
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從頭到腳被遮得嚴嚴實實的黑影,在數座高塔之間靈活穿梭,幾乎隻用了不到一分鐘時間便輕巧跳進了那怪獸之前盤踞的環形巢穴。
窸窣一陣,隻見那黑影手中抱着一個和自己身量相差無幾的雪白蛇蛋,從塔體邊緣滑下,快速尋到一處出口,撤離了“案發”現場。
動作娴熟令人咋舌。
“我想,我們找到搶水壺的小孩了。”蘇含時打心底佩服小孩敏捷的身手。
“嗯。”崔言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決心不會再讓對方逃走第二次,“走,跟着他。”
三人先在漆黑的巢穴裡潛行了五六公裡,又穿越一整個沒落的城市,最終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座廢棄加工場外停下。
加工場外,廢舊生鏽的鋼筋被捆紮在一起,雜亂地堆成一個圈,形成了一層鋼筋圍牆。
小孩在鋼筋圍牆外繞行小半圈後,拉開正好容他通過的縫隙,舉着蛇蛋鑽了進去,最後消失在活闆門之下的地窖外。
回了地窖,小孩把罩在身上的頭巾和外套脫掉,他湊近鼻尖聞了聞,立刻面部扭曲,惡心幹嘔,旋即嫌棄地将衣服塞進木桶,用蓋子密封嚴實。
他鄙夷地将地上那隻頭天晚上搶來的水壺踢到牆角,總覺得這水怪怪的,喝了之後頭暈目眩,還拉肚子!差點讓他錯過了覓食時間。
好在一切順利,他要開始着手處理蛇蛋了,但頭頂突來的異響打亂了他的計劃。
常年的末世獨居讓他立即進入防備狀态,他拿起手邊的匕首,悄聲移至活闆門斜下方,眼睛死死地盯着門闆,一副但凡有什麼可疑的東西想闖過來,便會立即戳死對方的架勢。
僵持了好一陣,異響未停,還夾雜進幾聲連續的低鳴。
正是這幾聲低鳴,反倒讓小孩緊張的神經頓時轉換成欣喜。
他扔掉匕首,換成削尖的鐵棍,胸前挂上木闆防護,虛開活闆門将整個頭探了出去。
還來不及反應,他隻覺後頸被重重一砸,眼前的黃沙變成黑幕,脫力暈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小孩發現自己被捆綁着倒在地窖的地闆上,而且捆住自己的麻繩還是他平時用來捆小型怪獸的。
“究竟是誰綁了我,還不快點給我松開!”小孩氣急敗壞。
“我。”崔言單手托腮,不帶任何情緒欣賞小孩發怒。
小孩回過神,昨天被自己搶了水壺的兩個人正悠閑地吃東西,雪白雪白的,像極了他剛剛冒着生命危險搬回家的蛇蛋!
“你們竟然敢吃我的東西,小偷!”小孩激動不已,奈何怎麼掙紮也擺脫不了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