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師父。
我好像躺在師父的懷裡,好溫暖…
我又好像回到了高考後的暑假,酷熱的溫度使我躁動難受,我脫下衣服撲進道觀冰涼的泉水中,清涼劃過胸口,舒服得令人喟歎……
睜開眼,意識還未徹底清明,我就急匆匆地起了身,看到周圍的壞境,瞬間洩了氣,原來那都隻是夢。
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依舊連綿不絕,敲打着屋檐和庭院。
起身拉開房門,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冰冷又潮濕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激得我狠狠打了個哆嗦!但這股寒意也瞬間将最後一絲殘留的迷糊徹底驅散,連帶着大腦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擡眼望去,天色依舊陰沉得像是能擰出墨汁來,灰蒙蒙的雲層低低壓着遠處的山巒,也沉沉地壓在心頭,讓人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煩悶。
就在這時——
“叩、叩叩。”
房間左側那扇連接隔壁的拉門,傳來了幾聲極輕、極有分寸的叩擊聲。
我動作一頓,昨晚的記憶碎片瞬間湧上心頭——哭得像鬼一樣的我、打落在地的手帕……還有舌尖上的苦澀以及後來居上的甜滋滋味覺……
一股強烈的尴尬感瞬間席卷而來,思及昨晚發生的一切,我、我可真像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窘迫,我走過去拉開了門。
他站在門外。依舊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和服,銀發柔順地垂在肩側。手裡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熱氣騰騰、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動的飯菜。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将托盤朝我遞了遞,眼神溫和。
我側身讓開通道,示意他進來。他步履輕緩地踏入房間,将托盤放在矮桌上。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又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待他坐下後,我笨拙地将其中一碗米飯和幾碟小菜推到他面前,眼神真誠地表達着:“一起吃?”
他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那雙沉澱着暗夜的紅色眼眸擡起,望向我。目光交彙的瞬間,我仿佛捕捉到他眼底有什麼極快的東西閃過,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随即又迅速歸于平靜,隻剩下慣常的溫和。
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動作沉穩而堅定地将飯菜推回了我的面前。
他怎麼這麼好,一點也不像記仇的樣子,我原本是想趁機示好的計劃也落空了。
不再糾結,我埋頭吃飯,飯菜清淡可口,溫暖了空虛的胃袋。吃着吃着,我忍不住偷偷擡眼瞄他。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對上他的眼睛,我連忙露出一個示好的笑容…
他似乎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笑容晃了一下眼,身體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像是想起身。
我眼疾手快,一把就攥住了他寬大的衣袖!力道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挽留,隻是看着他,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一句日語——
“阿、阿裡嘎多!”(謝謝!)
我其實也隻會說幾句簡單的口頭常用語,說完這句肺腑之言,我再次成了啞巴,隻看着他大眼瞪小眼。
他低頭看了看被我攥住的袖子,我“咻”的一下收回了手坐了回去,低着頭沉默的吃着飯,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飽飯再說吧。
臉頰止不住的滾燙起來,我大口嚼着食物,心頭慌張,我好像又做了蠢事。
半晌,我聽到耳邊響起一道如清泉般的笑聲,我擡起頭,他遞過來一方手帕,驟然間又想起昨晚我“啪”地一聲打掉的那個手帕,我趕緊接過來,攥在手心裡,直到嘴裡的食物全部咽了下去,我才用手帕擦了擦嘴巴。
這次,我站起身彎腰認真地向他道謝:“阿裡嘎多!”
謝謝你一次又一次地幫助我!
還有……“私密馬賽!”
抱歉我昨晚那樣粗魯地對你發脾氣!
他沒說什麼,隻是再次笑了起來,端着食物托盤起身離開。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離去,風聲、雨聲彙入耳邊,卻不及驟然間心髒劇烈跳動起來的聲音……
我…我這是怎麼了?我按着噗通噗通跳動異常的胸口,發燒引起了什麼并發症嗎?心髒都出問題了?
直到他端着碗藥再次進來,我的心跳依舊不正常,我努力壓抑住這異常的心跳,空氣裡中藥的味道傳了過來,他也把碗遞了過來。
舌尖反射性地湧現苦澀味道,我皺起眉頭,
立刻進入“肢體語言大師”模式,手按上自己的額頭,再搖頭擺手表示:燒退了!真的!完全不需要喝藥了!
他一臉為難地表情看着我,靜默的思考了會兒,放下藥碗,從懷裡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打開蓋子,盒子裡躺着滿滿的星星糖……
是…昨晚迷糊間那甜滋滋味道的來源。
他往手心倒出幾顆糖果,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充滿期待地伸出手去接——
嗖!
他手腕一翻,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糖收了回去!
我:“???”
緊接着,那根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指,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穩穩地指向了旁邊那碗湯藥……
我呆愣地看向他…
對上他那張臉——眉眼彎彎,唇角含笑。
救命!心髒又開始不規律跳動了…
我認命地端起藥,仰頭——咕咚咕咚咕咚!
苦澀瞬間席卷了所有感官!
“嘔——!”強壓下翻湧的惡心感,還不等我伸手,那邊糖就遞了過來,我抓起糖放進嘴裡,故作不經意地打量着他,依舊是那個人,披散着柔軟的銀發,慣常的笑意、彎月般的眼睛……
之前隻覺得他是普通的好看,如今卻覺得是十分的好看…
粗線條如我,也明白了心髒異動的原因,不是什麼并發症,不過是少女初心萌動罷了。
可是我,有資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