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黎深深的看了一眼铎萊爾。這數百斤的黎黯林晶要是真的被搶出來，铎萊爾以後也得是名聲在外了。

不過這估計也是家學淵源。當年铎萊爾的母親阿蘇比·木甯河也是在二十多歲的年紀就破格參加了聯盟的星際偵察隊，單槍匹馬轟掉了百年星盜團的老巢，黑市上懸賞身價數十億——也不知道铎萊爾搞上這一遭，身價能不能比他親媽貴。

“行吧，”常黎漫不經心的點頭：“我說過會庇護他，就不會食言。但是人家未必願意跟你走這一趟，你自己去求人。”

铎萊爾合掌感謝：“那是肯定的！”

他拿起冷掉的菠蘿汁一飲而盡，又問：“不過你真的沒有調查過教授為什麼跟豹人族鬧翻嗎？”

他滿臉都寫着“我好奇你肯定也好奇”，常黎保持着一貫的形象，不肯人後說人，閉眼轉了半圈眼珠，搖頭道：“真是什麼傷天害理的罪行，豹人族一早就公布了。現在這樣隻怕是兩邊理念不同，糾葛不盡罷了。何必去揭人傷疤呢？”

铎萊爾聳聳肩，不想說什麼。

模拟的紅日升上頭頂，兩人往外走，常黎突然想起來什麼：“巴尼和你們配合的怎麼樣？”

巴尼作為羽人中罕見的天生卷毛，之前在他的同意下加入了铎萊爾的機甲隊伍。他因為這幾天忙的團團轉，還沒問過具體情況，這會兒想起來好問問隊長：“他一直想要參加機甲護衛隊，但是家庭原因多多少少拖了後腿……我看的出來他很高興能跟你們并肩作戰。”

他替自己的學生說着場面話，誰知道铎萊爾聞言止住腳步：“……内個，我能不能問一下到底是什麼家庭原因？”

铎萊爾一屁股坐會椅子上，眉頭微微蹙起：“按理來說我知道問人家家事不太好，您先别急着教訓我，我就是覺得，怎麼說呢……”

他斟酌着用詞：“他有點勝負心過重了。”

常黎把墨鏡放桌子上，聞言反問：“不是你們的要求嗎？沖着冠軍而去，别的一概不提。”

铎萊爾：“你聽我說，我的意思是，他的打法有種不顧死活的美感——你懂嗎，他一場模拟訓練下來，機甲損耗程度能達到百分之三十，個人受傷的幾率過半。我們怎麼勸都不聽。”

他頭疼道：“您就是不問起，我也要問您怎麼回事了。這個打法到了賽場上，就算獸神保佑他本人不受傷，機甲也是堅持不下去的——講真的，他對機甲就像對待廢銅爛鐵一樣，完全不關心機甲的參數和損耗。”

常黎絞盡腦汁的說好話：“這個不全是他的錯，你應該知道，羽人族從小對機械被要求保留一種疏離感，他們對此不太敏感，你作為前輩多包容一點。”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心虛了，铎萊爾一拍桌子：“那不一樣！你少糊弄我，四年級的那邊有兩個貓頭鷹人組隊參賽，人家也沒這種瘋狗式打法啊！你說瘋狗式打法要是在預選賽還有可行性，預選賽三天，熬熬也就過去了。決賽十三天！後期我們難道要拖着一個傷員打比賽嗎？”

常黎愁的也想拍桌子，最終隻是捏捏鼻梁：“你别激動，他家的事情對他影響确實比較大，你聽了也别傳出去……”

“我不聽。”铎萊爾絲滑拒絕：“這是他的事，之前沒有參與，之後也不會負責，您用不着跟我說這些。我隻是要一個能夠不拖後腿的隊員，您幫我勸勸，勸得住一切如常，勸不住我們好及時換人。”

這話雖然難聽，卻實在有道理。常黎隻好應下：“我回去教訓一下，你要是還覺得不行，就找其他人吧。”

铎萊爾離開之後，常黎給流淵下指令，讓其将巴尼最近的訓練記錄發過來：“你結合巴尼之前的心理報告分析一下，要是不适合上賽場，就早點讓他退出吧。”

“好的，正在分析中。”

室内隻剩下常黎一人，流淵的智能便出聲回應：“分析結果已導出。但是常黎，你不覺得這件事不太合理麼？”

常黎：“聯賽危險性不小，如果合不來就及時更換隊友，哪裡有問題？”

流淵的聲音不急不緩：“更換不合适的隊友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們湊不齊隊員這件事。”

常黎沒有說話。

“我搜尋和聯賽有關的網站，上面有着數萬條尋找隊友的帖子，發現大多在聯賽開始之前的兩年左右，有意向參賽的選手便會尋覓契合的搭檔。既然铎萊爾·木甯河一直說自己想要聯賽第一名的獎品，那麼他應該一早挑選好意向的隊友才是。”

“像現在這樣随便找一個，實在不符合他的目的。當然，”流淵補充：“我并不是說你的學生不好，隻是覺得這件事情不合邏輯。”

常黎歎了口氣：“你說的對……我最近真是忙暈頭了，我早該想到的。”

“那你還要勸說巴尼改變作戰風格嗎？”

“我先看看報告，”常黎開始閱讀：“即使他不适合上聯賽的戰場，我也應該知道他的問題在哪裡。我一直知道他的心理有症結，但是卻未曾幫他纾解，這是我的問題。我現在隻是在亡羊補牢。”

流淵沉默了一會兒，聽着常黎做筆記的“沙沙”聲，突然道：“調查結果出來了。”

“什麼？”

“那個失蹤的豹人，他的購票信息顯示，他從豹人族的槐南星球登錄，乘坐飛船預計在鲛人族下車，但是在七十五号空間站因為行李事故提前離開了。”流淵到：“不過沒有找到飛船停留在七十五号空間站的監控，應該是被人為删除了。”

七十五号空間站是龍蛇兔三族共管星域的最大空間站，也是離德蘭達堡最近的空間站，他乘坐專屬的小型飛船隻用一個小時就能到達——換言之，這個豹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這屬于挑釁。常黎嘴角放平，眼皮沉沉的耷拉下來，輕聲問：“能反向追溯清除監控的人嗎？總不會一點蛛絲馬迹都有沒有留下。”

流淵的聲音有了起伏：“我正在努力，但是很抱歉，我希望你能有心理準備，恐怕不會有什麼結果。”

他說：“抹除監控視頻的，應該是體量和等級不在我之下的大型智能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