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淮序昨晚沒想着去聞毅新開的酒吧的。
這種場合一般輪不到他出面,雖說沈聞兩家有姻親,但迎來送往的人情世故一家派一個人去就行了,他家這種場合,派的都是沈淮序的堂妹沈舒媛。
隻是很不湊巧,沈淮序在表弟鄭闵同家作客,臨到告别,沈舒媛忽然來電話,說學校臨時有點事,非要沈淮序替自己親自過去走一趟,也當籠絡一下兩家感情。
沈淮序漫不經心地應下來,本想着派吳睿去送點東西,禮節到了就行,怎料到鄭闵同就聽到了消息,風風火火地堵在門口不讓他走。
他的外套在院子裡BBQ時弄髒了,一身的孜然味,無奈之下沈淮序隻能跟鄭闵同借了件衛衣穿,跟他一起來來走個過場。
剛進酒吧,兩人就被聞毅他弟聞斌拉過去和一群大學生聊了兩句,一幫男人一言一語接二連三地搭話,沈淮序吵得慌,拿起酒杯找了個由頭離開去外頭透風。
就這麼遇見了上前來要自己微信的陸元昭。
長至腳踝翠綠色的旗袍包裹住她清瘦的身軀,好似話劇中的青蛇,一雙眼睛似甘泉般凝聚着水光,剝開泛起薄霧的水面,和過去的模樣交疊在一起,在黑夜裡濕漉漉地吐着信子,蠱惑他的心。
一直以來的疏離勁兒在這麼一瞬間消散了。
縱使他有那麼點潔癖,在那一刻,沈淮序也會覺得其實酒灑在身上也不是什麼大事,雖說對方看上去有幾分刻意,可沈淮序還是下意識地以為她是無心的。
她向自己要微信,沈淮序就順手推舟地把自己的私人微信給了她。
其實他也有私心。
那晚沈淮序沒在酒吧呆多久,略坐坐就回了家,一上車就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微信界面上的頭像,點開主頁,背景是一片藍色的湖面,朋友圈設定三天可見。
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他本就沒想着真的讓對方賠償衛衣,雖說是鄭闵文新買的,回頭自己讓吳睿買件一樣的送過去就是了。
隻是他沒想到,這才一天,就收到了陸元昭發來的微信。
今天他來京大探望導師,順帶往學校捐了一筆錢給學弟學妹們當獎學金,才跟幾個領導聊完,就看到了手機上的消息。
他隻用了兩分鐘就做好了工作部署,推遲了回公司的計劃,跟吳睿要來車鑰匙,讓吳睿先回公司,也讓開車的王叔提早下了班。
等到把身邊的人全打發走,沈淮序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在做什麼。
但他知道自己因何期待,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站在校門口等她來。
他沒等多久,餘光就晃進來了一抹藍色的影子,陸元昭穿着藍色的旗袍,手上拎着一個GUCCI手袋和一隻很小巧的刺繡托特包,上面還挂着隻小巧的狐狸玩偶,腳上踩了雙黑色的牛皮樂福鞋。
藍色的料子襯得她膚白似雪,一雙眼睛澄澈透亮,叫人挪不開眼,臉上着的淡妝反映得她明眸皓齒,像是電影裡思想進步的民國女學生。
隻是這副打扮,是去見了什麼人嗎?
沈淮序心下疑惑,沒多問,收下陸元昭的衣服,看見她翹起嘴角,問自己叫什麼。
心裡舒坦了些,沈淮序想還成,終于知道要問自己名字了。
“沈淮序。”他聽見自己說:“淮河的淮,秩序的序。”
本來該是叫懷序的,出生的第二天,家裡長輩去找人算了算,說他的八字需得用點水來壓,就把“懷”字去掉,改成了“淮”。
陸元昭笑着點點頭。
沈淮序和周自恒隻有幾面之緣,周自恒的模樣在他的記憶裡并不清晰,可看見陸元昭高挑的鼻梁,總覺得兄妹倆大約是相像的。
“要進去逛逛嗎?”他問陸元昭,心裡想總不能讓人家小姑娘白白過來一趟。
陸元昭撲閃了下眼睫,眼底留有一絲期待,“我方便進來嗎?”
“方便的。”沈淮序說:“你跟我進來就是。”
飛檐鬥拱的陰影斜切過陸元昭的鞋尖,她說:“好啊。”
沈淮序轉身往門口走了走,陸元昭跟在他身後,遠遠地看見沈淮序拿了張卡出來,就這麼帶着自己進去了。
比她想的要順利太多了。
陸元昭方才做賊似的心很快消逝,她小步地走着,盡管有心收斂好奇的目光,可還是忍不住側首張望。
她還是第一次來京大,記得小時候周平帶自己來這裡做過交流,隻是那時候自己年歲尚小,隻記住門口的那副偌大的牌匾,對于其他的根本沒什麼印象。
“不介紹一下?”陸元昭的眸光掃過地上兩道影子,挨得很近。
沈淮序和陸元昭并肩走在荷花池邊,說:“剛才進來那裡那是學校西門。”
陸元昭感慨道:“你們學校比我們學校大多了。”
“你學校?”沈淮序依舊保持着那副沉着的模樣,他聽謝楷說周自恒在讀研,那麼陸元昭還在讀書再正常不過。
身側的女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多了,她無意識地撫了下耳垂上的珍珠耳釘,把話頭抛回去,反問他,“你看我像是哪個學校的?”
沈淮序斂了下眼,實話實說,“看不出來。”
真看不出來,他隻知道周自恒緊随其父的腳步考進外院,陸元昭在哪就讀,他還真沒打聽到。
不過看陸元昭這靈韻的氣質,看上去總像是學藝術的。
陸元昭拿他當同齡人似的打趣道:“文科還是理科,這總能看吧?”
沈淮序沉吟了片刻,頗為認真地說道:“但你看上去像是文科生。”
“我高考确實考的文科。”陸元昭說。
“學文的話——”沈淮序還真正經地思考起來,“法學生?”
陸元昭否認,“不是,我是美院的。”
她沒指明是哪個美院,八大美院,也沒說清自己來自哪個。
“你呢?”不等沈淮序接話,陸元昭就話題引到自己記挂的問題上,“你在這兒讀書啊?”
“嗯。”沈淮序颔首,“是在這兒讀的。”
雖然說畢業五年了,但到底是本碩在這兒讀了八年。
陸元昭哦了聲,心裡卻在嘀咕。
還真是個在讀的,隻不過這麼成熟?難不成在讀博?還是說自己碰巧看上了個高校任教的?
陸元昭繼續試探道:“你剛下課嗎?”
沈淮序眉梢微擡,心想難不成陸元昭以為他在學校教書?還真看得起他。
他輕輕地挑了下唇角,“沒有,來見下我的導師。”
陸元昭不太相信地瞥了他一眼,見導師?難道是跟自己同歲,恰逢畢業的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