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春天洇潤濕冷,陸元昭回到杭城時,蘇堤上的新柳已抽出一芽新綠,湖水波蕩,在春風的浮動下漾起一池雲山。
陸元昭自打上周末從京城回來就心神不甯,把畢業的資料彙總好,好不容易閑下來,尋了個好天氣一個人從南山路行至蘇堤春曉,找了個空長椅坐下,端着個保溫杯等太陽落山。
她心情郁郁寡歡的時候習慣一個人出來,特别是讀研那陣寫小論文的時候,喜歡來西湖邊走走,累了就找把椅子坐下來開始神遊。
今天也是如此,她靠在木質的長椅上,看日頭西斜,湖上的手搖船晃晃悠悠,驚起幾隻鴛鴦來,金粉的一水波光映入眼底,陸元昭看得神思遊離于天外,呼吸都變得綿長。
隻可惜須臾的安逸很快就被手機上的震動打斷。
陸元昭看了眼來電顯示,掐着嗓音接起電話,“怎麼說?”
“元昭。”沈淮序問:“你在京城?”
陸元昭坐在長椅上蕩了下腳,閉着眼睛說瞎話,“沒有啊,我在杭城旅遊。”
“那還真是巧。”沈淮序笑着說:“我也在杭城。”
“……”陸元昭癟了下嘴,還是裝得很期待,“你怎麼在杭城?”
“來出差。”沈淮序發出邀請,“要不要過來?”
“行啊。”
“那我來接你?”
“不用。”陸元昭拒絕道:“地址在哪兒?”
沈淮序發來的酒店地址就在曲院風荷邊上,陸元昭之前跟陸凡枝去過,穿過蘇堤就到。
但陸元昭走過去還有些距離,陸元昭不緊不慢地坐了會兒,慢吞吞地在晚霞到來前中往曲院風荷那兒走。
走了兩三公裡才到酒店。
她今日走得步數實屬過多了,站在大堂站定時,腳後跟還在隐隐作痛。
一園翠微探出黛瓦白牆,碎葉的影子遊走于牆上,沈淮序估計事先和酒店打過招呼,陸元昭報上名字,就有接待引着她穿過曲廊,推開門,見到了五天沒見的男人。
男人身量高,快一米九了,剪裁考究的西裝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身材比例,垂墜的西褲顯得雙腿筆直修長,襯衫的扣子沒系到頂,領高敞開,露出流暢的頸線,和埋藏在領口之下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
陸元昭勾起唇角,率先撲進他的懷裡,環住他的脖子,踮起腳來,擡着一雙水靈的大眼來瞧他,“有沒有想我?”
演戲而已,誰不會啊。
沈淮序的眉宇松動,握住她的腰,揉着她腰際的軟肉,被她的語氣逗笑,本來想說不想逗逗她,可看見她這雙澄淨的眼睛,當真是在等自己回答般,心底軟了一片,哪裡還想着說反話,坦白地承認,“想了。”
午夜夢回,總夢見香玉在懷,秀溢春芳。
焚香和廣麝香的氣味纏繞在鼻尖,沈淮序發現陸元昭好像格外偏愛這種香水味,像是暗藏在古寺裡的經卷,被火灼燒着,将沉睡的舊事展現在人前。
“不是出差嗎?”陸元昭縮在他懷裡,任由他将自己抱着,順勢纏住他的腰。
他将自己抱到沙發,坐在他的腿上,陸元昭在柔黃的光暈中對上他溫和的眼,沈淮序捏了下她的鼻子,回答她,“想到和人約了晚上吃飯,就推掉了飯局先回來了。”
還真沒撒謊,聽說陸元昭要來,沈淮序索性把差事丢給吳睿,吩咐他替自己去走個過場。
反正事都辦完了,今晚的宴席也不過是給他這位總部派來的殺神接風洗塵罷了,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席面。
他身居高位,就是不派個人到場,也沒人會說什麼。
陸元昭不吃這套,不安分地在他懷裡掙了下,“少來。”
“肯定是你自己不想去。”
“……”沈淮序看她這不以為然的神色,才慢慢地明白過來自己說這話好像有點道德綁架的意味在,笑着承認下來,“是是是,的确是我不想去,不過是借我們元昭的威風,才将這差事丢給别人。”
陸元昭今天沒化妝,素淨的臉蛋像是上好的白瓷清麗動人,在光下泛着柔潤的微光,沈淮序總覺得怎麼樣看不夠似的,捧住她的臉,“餓不餓?”
陸元昭老實說:“還行。”
她來蘇堤前和同門在定安路附近的小館吃了點東西,那間店不讓預訂,她跟同門排了好一陣子的隊才吃上,吃完都快三點多了,自然不算餓。
沈淮序把她抱在懷裡,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後,商量道:“那晚點去吃?”
“嗯。”陸元昭顫了下,紅了臉,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乖覺地問:“我能不能先吃點别的?”
“吃什麼?”沈淮序沒多想,隻看着懷中的陸元昭眼尾微挑,像是聊齋裡描寫的狐狸,漾起一抹慵懶的笑來,纖纖玉指扯過他的衣領,解開了一顆襯衫扣子。
妩媚,勾人,明顯不過的暗示。
沈淮序的喉結上下咽動着,在驚訝于陸元昭大膽的同時,還是忍住了升騰的欲念,平靜地說:“那我打個電話。”
這兒什麼都沒有,得叫前台送個。
陸元昭揪住他的襯衫下擺,神色坦然地,将早就準備好的盒子塞進他的掌心。
還真不是她出門特地帶的,隻不過上周自己回杭前齊祺特地來送她,給自己塞了好幾盒安全套,陸元昭分明記得自己一回來就把東西拿出來了的,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留了一盒在自己的這個托特包裡。
她也是剛剛來時在電梯裡偶然翻到的。
沈淮序薄唇勾起,顫動的眼睫遮不住眼中的笑意,他沒忍住笑出了聲,“元昭。”
他還真的小看她了。
遇見陸元昭時,她才多大,就站在齊祺邊上,也不與人攀交閑談,看上去孤傲清冷,他曾也以為周自恒的妹妹大抵也是和周自恒一樣的性子,沉穩安靜。
如今看來,陸元昭的做派倒是像她姐姐齊祺。
齊祺可是圈子裡公認雷厲風行,出手闊綽,行事大膽。
年少時沈淮序也想過,未來會喜歡什麼樣的人,總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偏好的,可遇見了陸元昭,那些模糊的喜好都随之消散得無影無蹤,無論陸元昭是個怎樣的性格,大膽肆意還是清冷沉靜,他都可以笑着照收,将一顆心全數挂在陸元昭身上,還會發自内心地誇陸元昭性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