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車都快到了。”陸元昭沒動,沈淮序也就隻得站在一旁等着。
陸元昭也沒在同他多言,盯着手機上齊祺司機發來的定位,直到齊祺派來的那輛車在自己前頭停下。
她這才擡頭和沈淮序作别,“再見。”
沈淮序緊繃着唇,掃了一眼那輛黑色卡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神色松動了些,摸了摸陸元昭的頭,笑得溫和,他說的是,“回見。”
若在以往,陸元昭看見沈淮序這麼笑,總會費力地在他臉上捕捉一點江聿的影子。
大約是相處久了,熟悉了這張臉上每一個五官,這副五官随着情緒波動産生的每一個變化,陸元昭都深深地刻進了腦中。
以至于現下陸元昭看見沈淮序如此,反而能将沈淮序從江聿的殘影中剝離開來,将他看做截然不同的另一人。
“早些回去。”陸元昭麻溜地鑽上了車,吩咐司機起步,隔着單向玻璃,凝望沈淮序站在紫藤花下,随着距離的拉長一點點縮小,直到消失在拐角。
她這才騰出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計劃中的每一個節點都在按部就班地實施,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她當然留意到了沈淮序的那句“回見”。
但是不用回見了。
他們應該不會再見了。
回想起這一段時間的相處,陸元昭常覺愧疚。
其實單論談戀愛而言,沈淮序除了偶爾強勢些,其實算得上是衆人眼中達到及格線以上的男朋友。
隻是她一開始就不是奔着結婚去的。
還是到時候分手時多給點分手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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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将陸元昭送回了四合院,齊祺早就拎着幾個箱子在院裡等她。
“道完别了?”齊祺打着哈欠,吩咐助理把行李都搬上車。
“嗯,等孩子三個月,我就跟他提分手。”
齊祺自打得知她懷孕以來就關心她得緊,反正最近手頭也沒什麼事,就跟着陸元昭一起回了杭城。
回到杭城過了一夜,周自恒和陳漾也飛回來了,最小的齊禛有課沒來,托陳漾來給陸元昭帶了份畢業禮物。
本來準備出席的周砥也沒來,說是臨時有個會,怕自家這個大小姐抱怨,在畢業典禮前一晚,給她來個通電話——“畢業快樂,元昭。”
“抱歉,爸爸這兒臨時有個會,來不了你的畢業典禮了。”
陸元昭有些失望,悶悶地應了聲。
周砥笑道:“又和媽媽吵架了?”
“沒有。”
哪怕陸元昭回家就同陸凡枝說起過,覺得自己和裴澤臣不合适,但陸凡枝依舊堅持不懈地催她和裴澤臣多多相處,陸元昭覺得陸凡枝聽不懂人話,看見消息了也統統當已讀不回。
“你别和你媽媽鬧脾氣。”周砥我前幾天和你姑姑還有你舅舅商量了下。”
“……”陸元昭漫不經心地問:“怎麼?準備給我找贅婿?”
她舅舅前兩天還在跟她說這事呢,說問過周砥了,周砥也同意。
“先不找了,不過具體情況,你等爸爸端午回來和你說。”
陸元昭輕輕地嗯了聲,應了下來,她也沒指望周砥想出什麼好法子,但還是說:“知道了老爸。”
“端午節回來嗎?”陸元昭問:“奶奶這幾天在張羅着包粽子。”
“回來的,你姑姑姑父也要一道回來。”
“你和芳姨說,把老宅那兒收拾下。”
“行啊。”陸元昭撫了下肚子,都快兩個半月了,也該讓家裡知道了。
陸元昭熬了三年可算是熬出了一個碩士學位,畢業典禮一早就起來打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陸元昭多心,畢業典禮那天,她總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大了些。
美院的碩士學士服是立領對襟長袍,襟懷七扣,玄青色的垂布,陸元昭不好在裡頭穿旗袍,就選了件黑色香雲紗連衣裙穿在裡頭,頭發盤起,鬓邊别了枝青色絨花,撥完穗站在校門口和同學合影。
花束是齊祺請人設計的,彰顯着她一貫的獨特審美,新鮮的藍色厄瓜多爾玫瑰還沾着水珠,絲絨般的花瓣映着淡淡的光暈,絢爛卻不張揚。
陸元昭和孟漻捧着花同邵蘊青拍了幾張照片,就開始拿着各個攝影設備指揮周自恒給她和齊祺姐妹倆拍合照。
“姐,這拍立得是不是要離得近些。”陳漾生疏地拿着寶麗來,不太會操作。
陸元昭哎了一聲,把花往齊祺懷裡一塞,走上前去教陳漾怎麼用,恰好聽見身後有人喊了她一聲——“陸小姐。”
陸小姐,這邊還有哪個陸小姐?
陸元昭一怔,本能地有些躲閃,她以為是沈淮序找到這兒來了,仔細回憶了一番,這聲音跟沈淮序截然不同,這才放松了些,轉過身去看看是誰。
裴澤臣穿了件白色襯衫,捧着一束花,背對着陽光,眉梢泛起漣漪,溫潤地對着她笑。
不光是齊祺,連周自恒跟陳漾都意外地把目光往她身上投。
“陸教授說你今天畢業。”裴澤臣笑着把花遞到她跟前,“畢業快樂。”
裴澤臣選的是一束蝴蝶蘭,也是藍色的,包得很精巧,陸元昭有些失神,慢吞吞地,接過裴澤臣送來的花,她抿了下唇,很快地作出了該有的反應,她笑着說:“謝謝裴先生。”
“裴師兄。”周自恒笑着打招呼,怕陸元昭不自在,走上前同裴澤臣寒暄,“你今天怎麼在杭城?出差?”
“來參加個會,正好經過這兒,聽陸教授說陸小姐今天畢業,我就來看看。”
那就是陸凡枝托他來走一趟。
“原來這樣啊。”齊祺說,她朝陳漾使了個眼色。
會意的陳漾連忙舉起自己手底的相機,“澤臣哥,來都來了,合個照再走呗。”
裴澤臣好像真的隻是完成陸凡枝托付給他的任務,來送束花拍個照就尋了個由頭離開了,陳漾那話憋了好久,就等人走遠,擡起胳膊肘捅了下周自恒,“哥,剛剛那是姐夫?”
一母同胞,陸元昭一個眼神周自恒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幹笑了聲,說得真切,“倒不是你姐看上的姐夫,但還真是咱媽看上的女婿。”
齊祺看着裴澤臣走遠,同陸元昭耳語,“你要不讓你孩子認裴澤臣當爹得了。”
“我看他還挺樂意當的。”
“别瞎說。”陸元昭蹙着眉,“我那天跟他講清楚了的。”
“我瞧着他是看上你了。”齊祺歎了口氣,感慨有緣無分的同時,瞥了在一邊耳語的哥倆一眼,沉聲問陸元昭,“你什麼時候把我外甥女的存在跟家裡說啊。”
陸元昭遲疑了會兒,說:“下周吧。”
齊祺:“下周不是端午嗎?”
“嗯,難得人齊。”
下周難得一家子齊聚一堂,确實是個坦白的好機會。
也該讓長輩們知道這個孫輩的存在了。